今晚发生的事,超出了周远之前对上海这个大都市的所有想象,他总算是体会到了老周嘴里说的这个严峻。
他们才到上海几天?他连菜市场都还没有摸清楚,居然就被敌人给盯上了。
这形势,果然十分严峻,难怪老周说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从现在起,我时刻都带个手雷在身上。要是出事,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周远瞪着眼道,说着就走进屋里,再次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手雷,他是认真的。
老周当初说过,要是哪天暴露了,绝对不要让自己被敌人活捉。这话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周明先看了看周远手里的手雷,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这次来上海,算是阴沟里翻了船,现在的情形太被动了,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好的办法。
除非马上撤离……但事情真相未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就这样随便撤走。而且真要被盯上了,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不过或许可以试探一下……
另外,从现在起,不仅周远得小心,他自己也得小心,在排除危险前,他不能再跟其他人联系了。
至于薛良英……
周明先心情沉重,这些天自己大多数时间都跟薛良英待在一起,敌人要是盯上自己,那薛良英肯定也被纳入了他们的视线,此外还有顾瑾和陈文强。
顾、薛两人都有背景,只要没证据,应该没人敢动他们,只是陈文强……真要被国党特务找上门,顾义甫若是不会保他……
算了,这事暂时顾不上了,自身难保,明天先——不,现在就试探!
周明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辞典、香烟和火柴都没什么用,他拿起桌上的钞票,略略一数,足有数千。随手将钞票分成两叠,他递了一叠给周远。
周远疑惑地看着周明先,不明白老周这是什么意思。
“听我说,我怀疑我们被敌人盯上了,刚才送这些东西来的人,说不定就是敌人。”
周远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钱,脑瓜子有点迷糊,敌人为什么要给他们送钱?
“我说了,我只是怀疑,不能确定。”周明先似乎看出了周远的疑惑。
“这件事情很复杂,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现在我要试探一下,暗中盯着我们的人,到底是不是敌人。”周明先道。
周远听明白了,虽然也不是很明白,但他还是点点头,他是老周发展进组织的,反正老周不可能害他。
“我们一人拿一笔钱,分头走,连夜离开,如果暗中盯着我们的是敌人,那绝对不会让我们离开上海。”
“离开后呢?”周远问。
“天亮之前,有多远走多远,如果没有人出来阻拦你,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你,那可能就是我想错了。就返回来,不要回这里,去太古码头。
“如果我没事,我也会去太古码头,我们在那里汇合。如果我们谁没去,就说明出事了,立刻离开上海。
“同样的,要是途中有人阻拦你,或者是跟踪你,也说明出事了,这时候能不能安全撤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现在这个情形,暗中的鱼鹰不知是敌是友,他现在不敢去联络春风,唯一能做的,就是诈一诈对方了。
周远听明白了周明先的意思,他复述了一遍周明先的话,确认无误后,当即便道:“那我现在就走?”
周明先点点头,叮嘱道,“路上要装出匆忙的模样,如果真的出了事,你顺利逃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上海,自己想办法找到组织。这些钱你自己看着安排。”
至于鱼鹰,不需要再操心,自己若是出了事,有上次自己给上面发的电报在,他们自然会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交代完,周明先拿着钱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密码本和藏起来的家伙带在身上,当即与周远一起离开。
两人都没走正门,翻窗出了屋子,走到大街上,互道一声“小心”后,便带着忐忑,披着夜色,分头离去。
至于某个罪魁祸首,此刻却是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上次接头,自己让周明先给吓得够呛,这次自己那封信,恐怕也得将他吓出一身冷汗吧?
陈世襄做出这事前,已经考虑过这事可能会引发的连锁反应。
周明先那里,在看到信后,恐怕会提神吊胆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他的。
但自己给他送信送钱,也在信中说明了这么做的理由,同时也没有做出任何带有敌意的行为。
周明先就算对这事疑神疑鬼,应该也不会直接开溜,至少也得想办法确认一下再下决定吧?
而假的就是假的,自己是经得起他确定的,
时间一长,多来上几次,他应该就能信任自己了。
至于要是真的把周明先给吓跑了又该怎么办……
还有薛良英和顾义甫在呢,这两人都和红党有牵扯,他大可不怕与组织失联。
夜色深沉,有人借着月光赶路,有人则在月光下酣睡。
清晨,五点多,天已经蒙蒙亮,到了六点时,东方火红,一个超大号的灯泡,在海面上冒出了金红的脑袋。
到了七点,太阳已经挂在了空中,陈世襄从床上下来,推开窗户,吸了一口民国二十五年的空气,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上海远郊,处于不同方向的两人停下了脚步,看着天上照常升起的红彤彤的太阳,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圣母院路,陈世襄洗漱后,吃过包力买回来放在桌上的早餐,慢悠悠地前往区部,清晨的太阳暖而不辣,让他有种睡个回笼觉的冲动。
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听着耳边一声声的“陈队长早”,陈世襄嘴角带着笑容,走进了一组的大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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