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冥河之畔。
万千旧军士卒恶奴,整齐列阵,重复着不断投江自尽的动作。
扑通扑通——
惊起波涛起伏,河水不断地炸开,河面之上,便仅仅只能看到各类邪祟素材在其中起伏,并随着后续炸开的怒涛,而被排挤开。
排挤出恶奴大军的中心所在,排挤到冥河的两侧河滩之处,挤到了岸边。
而江寿望着这一幕,脸上随之浮现出淡淡的笑纹。
这些邪祟素材,都是来自于旧江公的本体。
而那道冥河,则来源于旧江公所塑造的“秩序”,理论上可以吞没一切的外物,却无法吞噬旧江公本体的力量。
也无法吞噬超越了旧江公层次之上的力量。
人,无法吃掉自己。
邪祟也是,哪怕很想吃掉自己,也无法做到。
随着江寿心念所及之处,远方的黑暗之中,一座高大伟岸的纸扎金山,拔地而起,摇摇晃晃而来。
就仿佛日出之时,从海岸线外升起的一轮太阳。
在那座比当初江寿得到“腐朽天”后所建造的金山,膨胀了至少十倍的巨大金山之下,一座同样巨大的平板车,在密密麻麻的纸人民夫的搬运之下,从远处辘辘行来。
金山之上,犹如成千上万个人的头发汇聚到一起的密集阴寿细线,不断地蔓延开去,飘上天空。
融入到那宛若一轮太阳般的巨大“寿”字之中,维持着“大葬经”的不断运行——
在江寿的视角中,构建出了一道倒行向天空的逆流黑色瀑布。
可就在他对此感受到极为满意的重要当口,他看到在那黑色洪流之中,隐约出现了一道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袭白衣的身影,宛若飘飘荡荡的鬼魂,似乎没有重量。
其身形之上,似乎还散发着纯粹、神圣的光芒。
但也就是短短一瞬间,那道毫无重量的白色人影就消失了,以至于江寿还以为自己是在精神恍惚中,看到了幻觉。
“阿芷,你可曾看到,方才在那金山之上,是有否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东西?”阿芷一脸错愕。
方才江寿盯着金山望过去的时候,它也同样在看。
可什么都没看到呀?
“好像是一道人影,可能是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
阿芷嘴角一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江寿。
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江寿的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像是个笑话。
就算是太久没有见到师妹,想女人了,也不应该在这种错误的场合里,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阿芷正待想再说些什么,场中再度出现了变化。
一座座纸扎的小船,从越发变得泥泞的地面上,飘飘摇摇,晃晃悠悠的行驶过来,蜿蜒而下,其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银元宝。
看起来光芒粼粼,光彩甚至不亚于那些旧军士卒身上所穿着的金甲银甲。
而当数量极多的小船,行驶到近前,其上的银元宝迅速撒在了地面上,而从小船之内,连续钻出了很多道纸人的身影。
它们没有试图靠近那些旧军士卒,就只是站在很边缘的位置,站在冥河的岸边,小心翼翼的打捞者那些被排挤开、漂到岸边的邪祟素材。
过程中,没有沾染到半点冥河之水。
也并未引起排队自杀的旧军士卒的注意……
那些来源于旧江公的邪祟素材,虽然都是活的,有极强的邪祟活性,一旦活人靠近,就很有可能瞬间被吞掉生命、取而代之。
但纸人的特性与死人类似。
而且是不会化邪、不会被任何邪祟视作威胁的特性。
由它们来对邪祟素材进行清点,收取,甚至容纳入体内,是最合适的。
只见下船的纸人,很快就每人暂时容纳起一個邪祟素材,然后便很有秩序的排起长队,朝着江寿这边而来……
腰间本就不断激荡、摇晃的日月葫,在此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恨不得直接脱离江寿的掌控,飞向那些纸人。
却被江寿牢牢地按住。
阿芷心中知道,江寿是有办法能够将这些邪祟素材都给悄无声息的“收走”的。
就如同那一日,他们乘船渡过浑江之时,他很随意的就将那个从“镇头”里飞出的“染血袍带”给收走一样。
所以,它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它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们头顶上的旧江公!
想到这里,阿芷立刻抬头看去,紧接着便看到旧江公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旧江公,似乎正处在两个不同的状态之中。
似乎从一个完整的个体,分成了两个个体!
一个是金身千丈,威严霸道的三眼枪帅“旧江公”。
一个是三颗血洞不断喷血,身体完全由数之不清的眼球,拼凑而成的狰狞“剜眼公”。
它的状态,似乎就介于这两个状态之间,不断地变幻。
伴随着周围滚滚的狂风,与难以名状的恐怖黑气——
压迫感极为强烈。
稍有不慎,便会有天塌地陷的风险。
而同样的,位于三眼将军庙之上的无字碑,以及那一座巨大的三眼将军庙,也在其每一次状态的变幻之中,出现极大地震动。
当处于“剜眼公”的状态时,三眼将军庙之上,就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掉。
而当其处于“旧江公”的状态时,三眼将军庙又会完好无损,恢复最初宝相庄严的模样。
这……
阿芷看看远方冥河之上投江自杀的旧军士卒,又看看上方的旧江公,再看看冥河,又看看旧江公。
“我明白了,它这是陷入一个暂时的误区怪圈之中了!
“你的《大葬经》只要存在,就会不断放大它身上属于‘旧江公’所建立的秩序,那些恶奴就会不受控制的持续投水自杀。
“而它想要阻止这一点,就要彻底毁掉这条秩序,所以它就要变成‘剜眼公’才行,但是,一旦它变成‘剜眼公’,它就无法继续维持三眼将军庙,也更不可能维持这些旧军士卒。
“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绕不开的死结。”
江寿没有说话,一把触碰向面前的之人,眼前顿时闪过了深黑的文字,扭曲着爬出。
「你得到了“旧江公的铜面护心镜”,属性点+30」
头脑中,纷乱的邪异画面,随之奔涌而来。
被他得精神所镇压。
继续!
「你得到了“旧江公的染血袍带”,属性点+40」
「你得到了“旧江公的盔带羽翎”,属性点+25」
「你得到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纸人,排着队的将收集上来的邪祟素材,交到江寿的手上,然后继续再跑去冥河岸边,收拢着更多的邪祟素材。
就在旧江公的脚下,仿佛出现了一条“邪祟素材”的“生产线”,源源不断的素材,被他收入到职业面板中。
恍惚间,他看到职业面板中的“旧江公”页面中,许多的迷雾随之被点亮,更多的邪祟素材被填充进其中。
随之而来的,是越发沸腾的力量感。
不过与当时获取“腐朽公”的力量时,不同的是,这一次收入到职业面板中获取的旧江公的“奠奉”力量,是无法被他所直接利用,更无法直接填充进“恶腐”技能之中,帮助他对抗旧江公的。
毕竟,他之前“邪曹”能力晋升的来源,依靠着的就是“腐朽公的石心血肝”的力量。
换而言之,现在的“邪曹”职业,是建立在腐朽公的力量基础之上的。
所以理论上来说,他想要驾驭旧江公的力量,真正驾驭来自于旧江公的“奠奉”。
至少也需要他获取到“旧江公的第三只眼”,并且完成邪曹殊业与石釜殊业的融合晋升以后,才能进行利用。
这……
情况倒是有些难办了……
不过,当下不是考虑这些时候。
旧江公陷入到思维误区的“死循环”之中,这个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趁着对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之事,尽可能的削弱对方的力量。
尽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都化作自己的战利品。
至于接下来真正直面旧江公的这场战争,到底该如何取胜,他心中有一定的计策,但那是一场豪赌,是虎口夺食——
「……染血袍带”,属性点+40」
「……盔带羽翎”,属性点+25」
「……铜面护心镜”,属性点+30」
他手上的速度不断加快,近乎豪夺一般的拉扯面前的纸人。
最初的时候还好,一切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十分的自然。
但后面越来越多的邪诡记忆画面,生硬的填充入他的头脑之中。
让他再度感受到了当初在那腐朽公的宝库中,不断收割石心血肝时的感受。
头脑宛若撕裂一般,整个人仿佛都堕入了现实与虚幻世界交融的极度割裂的场景之中。
面前各种碎裂的景象,开始不断奔涌。
撕裂着他对现实世界的认知,模糊了他的视角,让他眼前所能看到的世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短促。
但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精神力,相比过去强大了太多,经历过了一次质变,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远远没到极限。
就算奔涌的画面,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精神,他还要有继续收纳邪祟素材的机会——
所以,他咬紧牙关,不管不顾面前所看到的、耳边所听到的。
仅凭着一个念头决心,在一团乱麻之中,继续收割者邪祟素材。
他主动跳下轿子,跌跌撞撞、我歪歪扭扭的主动迎上之人队伍,每一次伸手触碰,都是连续三五个纸人体内的邪祟素材,被他所吸收。
旧江公页面的迷雾,越来越少。
被点亮的光芒极度加剧,也变得更加剧烈——
但江寿眼前的世界太混乱了,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太过混乱了,他根本分不清现实和那些邪诡画面了。
所以,更加顾不得职业面板的变化。
只顾得上继续收割!
疯狂的收割!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一根根青筋宛若蚯蚓一般,挣扎着蠕动,随时可以爆裂而开。
他的双眼充血,所有眼白几乎都被深红和邪异的黑色所笼罩。
他的脚步越发紊乱,几乎走不成直线——
但他还是继续收割者。
还、没到极限!
继续!
下次在遇到如此疯狂的收割场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必须要尽快,继续——
现在多吃下一些属性点,他以后的道路才能走的更宽。
正在他陷入到这种极度疯癫、半疯魔的状态中时,他忽然感受到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仿佛没有体温的小手,拉住了他。
将险些直接栽倒在地的他,给搀扶住,稳定住身形。
恍惚间,他听到耳边传来声音,“你全力镇压精神混乱,我来做你的眼睛——”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处在极度混乱中的江寿,狠狠动容了一下。
阿芷。
看来没让你钻进日月葫中,还是做对了。
是的。
在他几乎失去了对现实世界的一切感知,险些跌跌撞撞摔翻在地的时候,是阿芷手疾眼快的拉住了他。
并重新将他拉上了正轨。
就如江寿放在现实里的另一双眼睛一样,阿芷主动拽着摇摇欲坠的江寿,走向纸人队伍的方向。
帮着江寿,继续收割着其他纸人体内的邪祟素材。
这大大加快了江寿的收割速度,因为他根本无需再关注外面现实世界的情景,只需要全力驾驭精神力量,镇压头脑中凌乱疯狂的画面,这就够了。
“阿寿,到了极限一定要告诉,一定要!”
“放、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不会——”
江寿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然后再次全心全意的维持精神。
海量的邪祟素材,不要钱似的被他所收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江寿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几乎完全塌陷,几乎就要彻底堕入沉沦的黑暗中时,他猛然说道:“停、停……就是这里,就到这里……”
十分嘶哑的话音落地,他的精神之中,那些不断继续钻进来的邪异画面停止了,他头脑随之一轻。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他感觉,他在阿芷的搀扶之下,缓缓坐在了地上。
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捂着额头,但理智的光辉,在一片破碎之中,重新浮现而出,一点点的恢复。
“阿寿——”
“阿寿——你还好吗——”
阿芷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太清楚。
好消息是,那声音正在一点点的拉近,逐渐变得清晰。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