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母、亲……”

那声音很快变得高亢洪亮起来，格外的阴森刺骨，战栗骇人。

令江寿一阵发毛，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不至于被这样的景象给吓到，迅速就反应过来。

看来，这应该就是那位“白裙女”的手段了。

她会自然而然又是其他人将其视为母亲，并认真且虔诚的喊出“母亲”。

当日江寿在直面旧江公的时候，就曾陷入到一片极为温柔、引人沉醉的温暖港湾之中。

就如儿时钻进母亲的怀抱一般温暖，轻柔。

而他也险些就要在那一刻，呼喊出“母亲”这个称呼来。

最终若不是有阿芷在身边，及时的开始摇晃他，并帮助他彻底摆脱那种沉眠的状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不准，他也会和现在小脏村的这些村民一样，用一种虔诚而痴迷的态度喊着“母亲”。

彻底被“婴母”所驾驭驱使。

想到这里，江寿的眉头向上一挑……难道，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吗？

你费尽心机帮了我这么多，就是为了我能喊你一句母亲？

贱不贱呐。

他嘴角随之抽动。

忽然觉得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猜测，也许是真的。

“婴母”通过“白裙女”行走于世，不可避免的与他产生了很多联系，而在此过程中，她还一味地、近乎不求回报的帮助着自己。

想要的也许就是自己的臣服，还有，忠诚？

可这两样东西，江寿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这就和贞——咳咳。

怎么能随随便便失之于人呢？

即便是他想要让“白裙女”作为他进入“门”中的领路人，也不可能用忠诚臣服来做交换。

耳边，“母亲”的呼喊越发激烈。

就好像是“白裙女”已经随之降临到了小脏村。

江寿却感觉自己的头脑内，忽然掀起了剧烈的精神风暴。

感觉自己的身体与血肉之中……

每一寸的肌肤，都在翻涌着疯狂与恐怖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异变，令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在四方不断嗡鸣的“母、亲——”呼喝声中，他头痛欲裂，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成为了“天”。

成为了这片充斥着阴气的世界的“天”。

成为了所有邪祟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到的“天”。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躯，似乎在不断向外扩大、不断地膨胀，疯狂的膨胀，剧烈的延伸，几乎要侵吞整个世界。

诸多渗透着绝对疯狂的念头，不断的滋长，爆发、沸腾。

可他的意识却并未因此而出现凌乱不堪的迹象，反而变得格外的清醒，前所未见的清醒。

嘭嘭嘭——

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在疯狂膨胀的“自我”之中，他听到了很剧烈的声音，那声音迅速遮盖过了小脏村村民们狂热的呼喊声。

他看到了一颗火热的心脏，一颗跳动不止的心脏，一颗被“血熹”的力量所包裹着的心脏，一颗属于不朽者的心脏。

一颗，自己的心脏。

可这颗本应该让他感觉到格外熟悉的器官，在此刻却变得格外的陌生，因为它化作了庞然巨物，浩瀚如山岳一般。

几乎充斥在了视线中的每一个角落。

咯吱咯吱——

紧接着，他有听到了剧烈的血肉蠕动之声。

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不断激发的血肉蠕动声，然后，他便看到了完整的“心、肝、脾、肺、肾”五个器官。

它们有序的排列着，有序的维持着自己身体的各项机能。

充斥着前所未见的力量感。

但很快，江寿无比清醒的精神，却变得有些亢奋，有些狂躁，同时还有些……异样的不耐。

他觉得，这五个属于自己的重要器官，看起来是那么的丑陋。

那么的不和谐。

那么的……不够完美。

也许，它们还要更完美一些，也许我能让它们变得更完美一些。

呵呵呵哈哈——

这世上，总有人的五脏，比我的更完美。

那么为什么不能取来呢？

为什么不能换到我自己的身上呢？

为什么这样伟岸的我，这样能够身兼为“天”的我，会有如此丑陋的脏器，它们太丑了，真的太丑了……

它们也太弱小了。

根本，配不上如此强大的我。

可下一刻，他的精神中又仿佛有一道电流穿过。

紧接着就有如冷水泼头，瞬间一个激灵，从方才不由自主的疯狂与冲动之中解脱出来。

我怎么了？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的思想、我的精神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我，莪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想要发疯呢？

为什么，我的身心会险些彻底失守，堕入彻底的疯狂之中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精神重新恢复了清明的江寿，很快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我的职业融合完成了？

这就是，我的新职业吗？

霎时间，方才的不断膨胀感，方才许多疯狂冲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宛若梦幻泡影一般，化作星星点点的散去。

他重新睁大眼睛，发现他仍旧处在小脏村之中。

仿佛一切都没变。

可他却清楚地知道，他变了，不论是站在生命的层次上，还是站在现实的层次上，他都得到了升华。

极大的升华。

难以名状的升华。

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感觉心跳都随之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

在阴云密布的天地之间，他的视线似乎能穿透浓雾，穿透一切，看到横亘在天穹之上的存在。

那是一具几乎堵满了整座天空，遮天蔽日的身躯。

它拥有着完整的五脏器官。

拥有着通天彻地的巨大血肉，拥有着最为丑陋的器官。

如“腐朽公”腐烂弥天的狰狞血肉本体一般。

如“旧江公”周身融化为无数的眼球、三颗眼睛化作血洞的狰狞本体一般。

那，是他的本体。

同样的狰狞，丑陋，疯狂，难以名状。

甚至只要看上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心底才刚刚被镇压下来的疯狂，再度攀升了上来。

因为，一个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的盘桓在了他的头脑之中。

充斥在他的头脑之中。

挥之不去，一遍遍的重复着。

催发着他心中茁壮攀升的疯狂之念。

我，变成了怪物。

我是个怪物——

我和腐朽公、旧江公，乃至是这方俗世上的贪寿一样，真的变成了怪物！！

这条路的尽头，没有光明，没有希望。

只有绝望。

这条路的尽头，真的是化身为邪祟，真的是变成“贪寿”。

我，真的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我是、五脏、大公——”

他像是低声自语，也像是确认一般的低语着。

然后，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拼命地想要尝试摆脱这一切，想要甩开脑袋里的那些疯狂念头。

可无论如何，“怪物”这两个字，都死死的缠住了他。

那高高挂在天边的“本体”，容不得他拒绝。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前所未有的恐怖与惊慌，彻底的笼罩了他，将他艰苦维系着的那最后的一丝光明，给彻底吞没。

这一刻的他，似乎即将堕入无边的恐怖之中。

化身为真正的“五脏大公”。

和其他贪寿没什么区别的……“五脏大公”。

忽然，他再度听到了那个如母亲一般温柔的声音。

原来，小脏村那些“母、亲——”的呼喊，真的代表着她来了。

她，的确降临了。

像是在呵护着他、安抚着他。

“你想变成那个样子吗？你想吗？”

“你在说什么，我是个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可能想要变成那副样子，我怎么可能想当个怪物！”

满面痛苦的江寿，近乎疯狂的嘶吼着、痛骂着。

“你和它们不一样，至少现在，还不一样……”

那充满了安抚作用的声音，再度吹起到耳边。

宛若醍醐灌顶，当头棒喝。

让几乎陷入癫狂状态的江寿，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再度、慢吞吞的、试探性的抬起头，却发现那笼罩在天穹之上的“本体”，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假的……

不！不不不，如果他真的再像方才那般，控制不住自己头脑中的疯狂，他才会真正变成那副疯狂的模样。

而现在，他还活着。

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没有变成那样的怪物……

这就像是一场精神上、心理上，以及肉体上的博弈。

如果那个疯狂的冲动战胜了他，那他将变成与其他“贪寿”没有任何区别的“五脏大公”。

可若是他战胜了那个疯狂的冲动。

“五脏公”于他而言，就不过是一个全新的殊业。

一种可以被自己所驾驭、被自己所掌控的力量——

江寿的理智彻底归位，但浑身却被冷汗所打湿。

太危险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疯了！

如果没有“白裙女”的及时降临，他可能就真的疯了……

这条修行的道路，果然充满了疯狂、恐怖、不可控。

哪怕有一丝纰漏，都会万劫不复。

他的面前，直到此刻，才有深黑色的字迹缓缓爬行、扭曲着浮现而出。

「职业融合已完成」

「你成功解锁——仙命职业1：五脏大公」

原来，方才所有的一切景象，都是职业融合的最后一步。

是“五脏大公”诱使他走向疯狂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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