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皱眉开口的人,却变成了素来中立的金鑫。
“一介草民,岂能与高祖血脉相提并论?”他说道。
“谁说不是呢?”霍炫拊掌道:“况且方才细看案宗,原来昨夜二人赌斗,赢的人乃是襄侯。老夫虽不好赌,但也知道赢家心情舒畅不至于怀愤,反倒是输者常常心存怨怼。襄侯既是胜者,那究竟有何杀人动机?”
他们两个说来说去,廷尉张世昌始终不为所动。
“人心隔肚皮,难以揣测。下官断案,只看证据,不论其他。此案事实清楚,人证俱全,按律已可定罪。大司马跟栾大夫若是仍有异议,便请出示相关证据,否则请恕下官职责所在,断然不敢徇私枉法。”
这番话,他说得字正腔圆,配上浓眉大眼国家脸,说不出的正气凛然。
虞炟的面上便露出了欣赏之色。不愧是自己看中并表彰过的官员,就单只这不畏强权一项,便已经胜过他人百倍。
霍炫却不以为意地淡声道:“张廷尉方才说现有证据足以结案,那襄侯可是也已经认罪了?若果是如此,老夫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方才你拿来的卷宗里,却没有这份认罪书,难不成是老夫年迈眼花,看差了?”
“臣今日入宫,为的正是此事。”张世昌走到大殿中间,向着少帝深深一躬:“陛下,襄侯乃是皇室宗亲,若无陛下允准,臣等不便用刑。襄侯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使证据确凿,仍然不能招供。臣请陛下以国法为重,准予用刑。”
虞炟高踞于御座之中,宝相庄严:“廷尉尽管放手去做。只是用刑还须谨慎,不得行那酷厉刑法,屈打成招,甚至伤人性命。”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霍炫回身,皱着眉头冲自己拱了拱手: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襄侯乃是太祖血脉,并非寻常江洋大盗亡命之徒,若在狱中受酷吏所辱,影响的乃是皇家体面。”
张世昌冷笑:“若真论起来,虞楚之前与那些江湖人士往来密切,焉知不是与他们沆瀣一气,自甘堕落?他若是把心一横,抵死不肯认罪,难不成定侯就白白死了?”
栾和张口打断了他:“张廷尉莫要夸大事实。老夫也曾任过廷尉监,见识过的案子不下千起,这种案发不过几个时辰,就跳出了诸多人证,众口一辞指证嫌犯的,往往都是有人蓄意构陷。且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得?前朝酷吏程汤,好以刑法诬构大案,蒙冤者数以千计,便是张廷尉你想要做那程汤,陛下也并非秦缪帝!”
上官锦站在右侧上首,眯缝着眼睛,瞟过面沉如水的霍炫跟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栾张二人,忽然便开口说道:
“襄侯昔日为人,老夫也曾有所耳闻。美姿容,擅诡辩,极能隐忍,机心深沉,绝非易与之辈。莫说是不用刑,便是用的轻了,都未必能令他认罪,诸位大人也莫要再难为张廷尉了。”
“不要争了。”上首的虞炟朗声说道,成功压下了殿内嘈杂的议论声:“若论亲疏,平阳大长公主是朕姑母,枉死的定侯也算是朕的表兄,于情于理,朕都必须尽快给她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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