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你这把刀杀过不少人啊。”
一边嚼着还有些余温的肉包,中年男人一边抽出长刀断马,仔细观察着。
“这……你杀的都是草原人?蓟北过来的?”
“从哪里看出来的?”
杜乘锋不禁好奇起来。
虽然他能感觉到,这中年男人是通过查看刀上的痕迹推断出来的,可只用眼力就能判断出这把刀杀的是谁……这实在是有些过于离谱了点。
要知道他这边就算想知道点别的,还得上手磨刀呢。
眼前这陌生的中年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痕迹。”
中年男人指了指刀锋上的一些擦痕。
“草原缺匠人,甲胄造价昂贵,所以大多数战兵都喜欢穿便宜一些的硬皮甲,或者厚实的皮袄来抵挡伤害……如果是铁甲的话,留下的会是金属的划痕,那个容易和兵刃碰撞的痕迹弄混,但是皮甲的话,因为大多都比较厚实,所以蹭出来的痕迹会更宽一些。”
“……好眼力。”
杜乘锋不由得拱了拱手。
高手,这是碰见高手了。和他那种直接勾连刀兵煞气,感知兵刃过往不同,这人居然能只凭肉眼观察,就做到如此的地步。
和他之前了解到的用写字来磨刀,又或者用私酿酒来磨刀的方式不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或许是他见过的,看起来最为靠谱的研磨匠师了。
“所以说,你真的知道这把刀该怎么修复吗?”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感觉,如果是这個男人的话,或许真的能做到。
那他刚才给出去的一个包子,倒也挺值的?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得先了解一下,你的工序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半个包子吃下肚,中年男人抬起了头。
“你既然是这里的学生,那这把刀应该也拿给这里的山长看过吧?他是怎么说的?”
“这……”
杜乘锋挠了挠头,便大概将阮山涛说过的那个故事,也大致讲了一遍。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毕竟看那阮老头的样子,这个故事虽然称不上家喻户晓,但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当然,也有刘博伦和杜乘锋这种不知道的,在阮老头看来,这是不学无术的象征。
“所以,想要这把刀复活,除非献祭一个朋友……但是我又不想这么做。”
“你这个想法没错,有勇有谋,有情有义,这才是男儿本色。”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好苗子啊……小子,要不要来跟我学?”
“……跟你学?”
杜乘锋微微皱眉。
虽然他也承认,这个中年人或许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张嘴就说什么要跟他学……能学什么?
“对啊,跟我学。”
中年男人笑了笑。
“在这里,你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这里的教学,终究还是有些……流于表面。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位山长跟你讲的故事,难道你就没好奇过,那个想要复仇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见到楚王的吗?”
“……呃?”
杜乘锋听得一愣。
这,不是直接杀进王宫的吗?难道说这中间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
能。
这中间还真的能有别的说法。
在中年男人的讲述之下,杜乘锋也逐渐了解到了,那个故事的,另一重面貌。
最初的过程还是差不多的,凶残的楚王在得到宝剑之后,斩杀了高明的铸剑师,孤儿寡母也只能躲进山里避难,十余年后,孤儿的母亲投炉祭剑,而那孤儿也为了报父母之仇,前往楚国的郢都。
而故事,也在这里发生了分歧。
和阮老头讲的,孤儿直接与楚王对战不同,在这中年男人的口中,那孤儿却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这可是楚国的都城,是整个楚地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不止兵甲众多,锐士成群,更有九员百战猛将轮流镇守,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一个孤儿,带着一把剑,恐怕连城墙都靠近不了,就会被锐士们的投矛和箭矢打成筛子。
就算他武艺了得,能够迎难而上,也会被闻询赶来的百战猛将割掉脑袋。
还是那句话,楚王能手持稀世利刃,东征西讨十余年,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傻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个黑衣人找上了这个孤儿。”
接过杜乘锋递过来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润润嗓子,中年男人继续说了下去。
黑衣人找上了这个孤儿,声称可以帮他复仇,于是在满腔仇恨之下,这个孤儿便听从了黑衣人的安排——孤儿用那柄母亲铸成的剑,亲手割下了自己的头颅,随后将剑与头颅一并递给了黑衣人。
哪怕失去头颅,无头尸身也依旧在执行着复仇的工序,这是恨意达到了极致的体现。
而那颗头颅本身,自然也在这份极致的凶煞之下,变成了可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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