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二岁的苻坚来到苻健面前,说道:
“伯父,您若是带上妇孺,侄儿唯恐大家都逃不去枋头,还请伯父独自离开,莫要顾念我等。”
苻健大惊:
“谁与你说我要离开邺城。”
苻坚从容道:
“是侄儿自己所想,祖父负气而去,如今君主猜疑,赵国并非我等安身之所,必然投奔晋室。”
苻健松了口气,告诫道:
“此事不许与任何人提起。”
苻坚称是,苻健又问道:
“你莫非不想与我一起离开,否则为何让我将你们留在邺城,就不怕石遵问罪?”
苻坚摇头道:
“石遵虽然暴虐,却也知道羞耻,他失信于石闵,于是付之以军政大权。
“今日又失信于祖父,纵使祖父叛赵,他亦自觉有愧。
“况且,只要伯父离开邺城,我等妇孺无甚价值,他无法拿我们要挟祖父。
“只要祖父兵强马壮,石遵又怎会为难我们,依侄儿之见,石遵还会善待我等,期盼着祖父能够重投石氏怀抱。”
苻坚的见解,让苻健啧啧称奇,十二岁就有这般见识,莫非汉人的经史真的能够给人启迪智慧。
苻健对苻坚观感大变,他拍着苻坚的肩膀道:
“你虽然年少,但能有这等见识,我也不将你当童子看待,我离开邺城之后,你务必要看顾好家人。”
苻坚拱手应是。
翌日,苻健抛下家中妇孺,趁机逃离邺城,前往枋头与苻洪等人汇合。
石闵听说苻健出逃,连忙入宫,直指苻洪即将叛国,恳请出兵征讨,并且抓捕苻洪一家。
他与苻洪,可以说是死敌,二人都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但这一次,石遵却拒绝了石闵的请求。
石遵当然知道苻健出逃,必然是苻洪有了叛意。
但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先前失言,而心生愧意,还是期盼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拉拢苻洪,石遵不愿出兵征讨苻洪,也不曾为难他留在邺城的家人。
毕竟苻洪可不是石冲,他手底下数万部曲,并非易与之辈。
而苻健逃至枋头,苻洪见他一人,不由勃然大怒,直到苻健将苻坚的分析说与苻洪,苻洪这才转怒为喜。
与苻健当初看不上苻坚不同,苻洪对苻坚可谓宠爱至极,这不仅是苻坚出生时,背上有草付二字的纹理,更因为擅长相面的侍中徐统,曾在见过苻坚之后,断言:
‘此子有霸王之相。’
因而被苻洪视为异人,宠爱冠于一众孙辈。
如今苻健来了枋头,苻洪再无顾虑,当即派遣亲信南下,联络晋室,以求归附。
至于苻健为何不能留在邺城,都是被石虎整出来的心理阴影。
苻洪原本不仅是有苻健、苻雄两个儿子,苻健也并非家中长子,但其余子嗣都有超凡的才能,引得石虎忌惮,最终将他们尽数杀害。
而正如苻坚所言,他们都是些无用的妇孺,石遵为了不与苻氏彻底交恶,必然不可能为难他们。
苻洪秘密与东晋联络的事情,很快被石遵所知晓,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对付苻洪了,北境传来消息,幽州举州而叛,降于前燕。
这件事情,还得追溯到石冲反叛,他南下之前,以亲信大将宁北将军沭坚留守幽州。
沭坚听说石冲大败,为石闵所擒,本欲投降,然而后来听说石遵在邺城坑杀三万降卒,自以为就连投降的小卒都难以幸免,又何况是自己这样的石冲亲信。
哪怕献城投降,指不定还得被抓去邺城活埋,沭坚一不做,二不休,召集留守在幽州的将佐,将自己准备降燕的想法告知众人。
而幽州将佐同样担心遭受牵连,石冲能够统率五万幽州将士南下,自然离不开他们的帮助,如今沐坚首倡降燕,众人争先恐后地附议。
至于幽州民众,自从石遵坑杀三万幽州降卒,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幽州的民心,尤其是那些被活埋的将士家属,恨不得生啖石遵之肉。
当幽州军民的降表送抵前燕,慕容氏喜出望外,燕王慕容儁立即以慕容恪领军,进驻幽州,前燕自此占得幽州之地,打通了南下定、冀二州的道路。
幽州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燕军。
而慕容恪严肃军纪,禁止麾下将士劫掠百姓,一时间,幽州各地,民众争相归附。
得知前燕南下,石遵惊恐不已,这么多年的燕赵战争,前燕可谓是吊打后赵,石闵之所以在军中威信崇高,只因为他是在与前燕的战斗中,唯一能够全军而返的将领。
可见前燕武功之盛。
如今前燕占得幽州,可谓如虎添翼,石遵为此,忧愁得食不下咽,他如今满心悔恨,早知如此,为何非得要坑杀降卒以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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