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人不在乎，他的客人也不在乎。男人将身体往椅子里窝了窝，说道：“他使用了言灵，某种控制水流的言灵。那个警察确实是踩到了地上的水，但与其说是滑倒了不如说是水有了意识，那滩水把人绊倒了。”

“言灵·天虞，在言灵周期表中位于第90位，效果是控制领域内所有的水流。它曾被龙王在长江流域施展，救下了吴这个部落的领袖，吴人因此将那位龙王奉为神明崇拜。”男人的对面，戴着牛仔卷沿帽的干瘦老人轻声说，他一身打扮看起来像是个退休的德州骑警。

“根据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们的研究，那个被埋入三峡地下的龙族遗迹也出自一位尊贵的龙王。再加上你这个故事，听起来龙王们对中国真是情有独钟。”男人将黑啤酒倒入玻璃杯中，饮了一口。

老人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越是历史悠久的古国，留下的关于龙类的神话故事和遗迹就会越多。埃及和阿拉伯也经常发现龙类的遗迹。你怎么看那两兄弟，特别是弟弟林枫？”

“说实话我看不出来什么，这么早觉醒言灵说明他足够出色，但这也很正常，不出色的人不可能进入希尔伯特·让·昂热的视线。他是昂热那么多年后收的第一个学生，你比我要了解昂热得多，汉高。”

肯德基先生的眼睛透过他在纸袋上抠出的两个洞，看着对面那个在混血种世界里赫赫有名的老人，芝加哥暗面世界的主人。

菲德里斯·冯·汉高。

哪怕汉高现在已经是行如枯木的老人，甚至还需要拄拐杖，但他的名字仍能轻而易举地震动混血种世界。这是位对龙族的观念和昂热非常不一致的老人。

虽然在欧洲移居北美的浪潮中，他也曾以两把炼金左轮强悍地镇压过许多的死侍和纯血龙族。但实际上汉高是个彻头彻尾的世俗派，他甚至和几位愿意和人类沟通交流的龙有合作，大家早年一起在美洲开荒掘金。

因为理念不一致的缘故，汉高家族和密党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昂热曾经弄死了汉高几位四代种合作客户。但这不妨碍汉高在和昂热从开荒北美洲一直撕到二十一世纪，针尖对麦芒的同时仍然保持了一定意义上的朋友关系。

这个世界上，汉高是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了解昂热在想什么的人。

“能让昂热收为学生，要么，林枫是昂热认为可以承担重任之人；要么，昂热不敢让其他人做林枫的老师，必须要让林枫处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汉高有些感慨，“在我看来，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承担重任是指昂热要把林枫选为下一任密党继承人？”肯德基先生问道。

汉高摇头，“记得昂热之前委托我去中国帮他见见中国的那些老伙计们吗，你不是也去了。”

“御？你是指林枫和御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所以昂热才会带他？中国的混血种家族和卡塞尔确实只是合作关系，有不少传承多代的世家，他们的秘密连密党都不了解。”肯德基先生想了想。

“不是御，是日本。御和卡塞尔一度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但昂热却没有去中国而是去了日本，以至于我们中国的老朋友在我面前狠狠把他抱怨了一通，他认为这是赤裸裸的贬低。昂热自然不可能贬低朋友，他只会把一件事放在朋友的前面，你也知道那是什么。”

“敌人。日本有他的敌人，所以他必须去一趟日本，哪怕会得罪他的老朋友。”肯德基先生打了个响指。

“中国古语里有个说法叫驱虎吞狼，昂热在日本遇到了棘手的事，以至于他需要特别招收林枫为学生。这个学生是昂热对暗中潜藏的恶狼的警告和敲打，但昂热也不敢让老虎离开自己的视线太远。”汉高将杯子放下。

“可学院和日本分部一直联系紧密，日本那芝麻绿豆大的地方从未发现过任何龙族遗迹，诺玛经手的日本分部的相关任务都是各种转卖到日本的龙族物品的回收，如果日本有什么异常不可能瞒过我。”

老骑警的眼睛如一只年老但经验丰富的雄狮，看着身材魁梧得顶他两个的肯德基先生的时候，就像看一只幼稚的小狮子，他沉声说：“你是不是有点太信任也太依赖诺玛了？”

肯德基先生被他的话说得身体一僵。

“我知道诺玛这样强大的人工超算带来的帮助足够巨大，但在龙族的世界里，十个诺玛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掌握言灵·天演的人。诺玛只是用它强大的算力媲美了天演，但它只是个机器，不是天演的拥有者。”

汉高拄着拐杖离开了房间，他出门后，立刻就有一直待在门外等候的西装随从紧紧跟在了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

“替我到酒店给林枫和楚子航送一封请帖，就说快手汉高邀请他们来吃顿饭。”汉高对身后的人吩咐。

“邀请要以汉高家族的名义发出吗？”

“以我个人的名义发出。”

老人扶了扶头上的牛仔帽，一脚深一脚浅地拄着拐杖，但他的眼睛平稳地目视前方。从这双依旧精明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在这个腐朽的身体里的灵魂，依旧是那个当年能拔出炼金转轮·德州拂晓与昂热对射的警长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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