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蔡邕的侄儿,自然是袁涣的血亲晚辈。
“回来也好,今曹公与河北攻守易势,乐观估计五年内可下河北,随后天下传檄可定也。”
袁涣说着扭头看蔡睦身边的蔡贞姬、蔡邕的孙子,蔡贞姬两岁时丧父,也是因为生活在陈留才躲过了一劫。
童年时中原大乱,蔡贞姬没饿死已经是蔡氏族人难得的仁善了;如今十四岁却身形瘦小也就五尺四五寸,比同龄女子矮了大半尺。
可能是吃苦吃多了,自幼又与嫂子、侄儿相依为命,如今兄嫂先后亡故,蔡贞姬与七岁的侄儿更是孤苦。
以至于两人性格也有些孤僻沉闷,看蔡贞姬性情,显然无法跟那位神采飞扬的姐姐相提并论。
蔡邕更是生前将藏书尽数送给了王粲,谁能想到掌握蔡学的长女、儿子会紧随他而去?
前后不过十几年,凝聚蔡邕一身所学的蔡学已处于断绝之状。
蔡睦身后,穿绿沉半旧曲裾的蔡贞姬抱着侄儿,只是观望谈论的二人。
可黑熊觉得她眉目转动时会在自己脸上稍稍停顿,当主动去看时,对方目光一碰就闪过去。
对方的面容也落在他脑海里,不是多么惊艳的少女,甚至皮肤还有些黑。
长得很小,脸也小,眼睛比例却正常。
不是圆圆的小脸,而是小鹅蛋脸。
只要闭上眼睛,蔡贞姬就跟前世记忆里的一些模糊身影重叠,给他一种无害、安全的宁静情绪。
想了想,黑熊往袁涣处微微倾身,低声:“袁公,恕我离去片刻。”
袁涣点头,黑熊又对着蔡睦笑笑,也对蔡贞姬姑侄笑了笑,这才缓慢起身,出门去了。
离去后,蔡睦才问:“这究竟何人?”
“非是良人。”
袁涣待人温和只是一种处事态度,论办事杀人他从不会手软,对蔡睦说:“我与他有些孽缘,你不必管。既然春耕已毕,曹公又驻屯浚仪,何不前往投效?”
蔡睦回以苦笑:“若驻屯别处,我等自往矣,可偏偏是浚仪。我若去,必沦为郡县乡人笑谈。”
浚仪是中原水系漕运枢纽,也是引发兖州反叛的名士边让的家乡。
曹操就驻屯浚仪,大军主力在陈留县开挖河渠,兖州士人想要投靠的话,请去浚仪。
对此袁涣也是点点头,虽然他家乡扶乐与圉县也就大半天路程,可一个是兖州陈留,一个是豫州陈国,人文区别很大。
两个人谈论之际,黑熊回来了,两手各端从厨房取来的朱漆浅碟,碟内是清洗绒毛的血桃。
也不理睬袁涣、蔡睦的眼神,就靠近目光好奇的蔡贞姬姑侄,在她们两步外蹲坐在地上并伸手将两个小碟放她们桌案上。
垂目看血桃:“我有朋友从江东来,这是来自交州海外岛上的桃子,是中原难见的珍品。”
目光落在蔡贞姬不自然的脸上:“这叫血桃,最好现在吃了,不然会惹人觊觎。”
蔡睦神情不快去看袁涣,袁涣面无表情对他微微摇头。
这下蔡睦更是皱眉,袁涣更是抬起搭在大腿上的食指左右摇摆示意对方克制、忍耐,并嘱咐说:“贞姬,我这朋友来历不凡,既然给了,你们就吃吧。”
“是。”
蔡贞姬这才开口,伸手抓住血桃看了看已经洗干净了,上面还有水渍,就递给侄儿,自己又取另一个。
她吃桃时低着头,桃子清甜让她忍不住抬眉去看对面黑熊。
就见黑熊对她露出笑容,眼眉之间神态和煦温柔有亲近之意,一时间屋舍内弥漫浓郁桃香。
“我拜访老子庙时,得了些黄中李,也一并尝尝。”
黑熊泛笑说着右手握拳轻轻张开手掌,就见两枚乒乓球大小圆滚滚的成熟黄中李出现在手里。
烂桃烂杏烂李子都是很难储运的,许多成熟果实挂在枝头时就开始烂了。
黑熊手里就凭空出现硕大李子,蔡贞姬姑侄刚吃完桃子,一时间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何止是她们,袁涣、蔡睦也有些坐立不安。
哪怕蔡睦是白身,可见识很不一般,自然清楚如果真是变出来的李子,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我乐意给你,你就吃,对你们有好处。”
说罢黑熊起身,对蔡睦拱拱手,蔡睦不知该怎么回复这个不伦不类的礼仪。
又见黑熊对袁涣随意拱手:“袁君,我去门外等候,莫让我久等。”
袁涣皱眉:“孙公子,这是什么手段?”
“幻术,也是一种戏法。只要我的手速足够快,你们就看不清楚我怎么拿出的李子。”
黑熊认真解释:“少年时反应快,还能学会。袁君人到中年血气渐衰精神日益迟钝,是学不会的。”
说罢就后退几步,看一眼蔡贞姬,转身出门而去。
袁涣与蔡睦对视,微微摇头:“这若是幻术、手法技巧反倒是好事,就怕不是。”
“这人究竟是?”
“自云江东孙氏,却是梁沛口音,殊为可疑。”
袁涣又扭头看蔡贞姬姑侄面前桌案上的两枚黄中李:“看来这人不死,蔡家也难安宁,皆是我的过错,引来了这小贼。”
“又非舅父之过,只是观他行举姿貌也该是冠姓之后,何以如此特立独行?”
蔡睦说着又拿起黄中李嗅了嗅,递给袁涣观察。
袁涣观察片刻也觉得这种色泽质感的李子是很少见的,袁涣忍住品尝的念头,递还回去:“此异人也,是冲老夫来的。曹公差人询问时,坦言相告即可。”
又见蔡贞姬姑侄茫然无措,袁涣就说:“不要辜负这番好意,此物留着确实是祸端。留好桃核、李子核,曹公使者来问,一并给他即可。若有诘问,皆推这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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