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绣的目光没有感情,无悲无喜也无阻截失败后的恼怒。
才智中人的他随波逐流至今,该得罪、不该得罪的事情做了太多太多。
黄河之上,脱离骑兵射击骚扰后,水手调整风帆,船速再升。
甲士们出船舱,开始拾取、拔出钉在木板上的箭矢。
黑熊也返回舱内隔间休息,白袍道兵吕布盘坐在隔间门口,横剑在腿上。
隔间内黑熊安全感大增,依旧靠着墙板角落睡觉。
注入身体的白法力依旧生效,他闭上眼睛就入睡,顷刻间就坠入梦境。
又是一场高楼大厦如丛林的梦,他坐在步行街的花园台阶处,天上开始掉飞机,周围人们慌忙逃入地下街。
直到第二架飞机掉在附近,爆燃气浪将他吞没,黑熊才睁开眼。
说不上什么睡眠质量,这场离奇略有些惊悚的梦境让他更感疲倦。
疲倦的只是精神,身体活力滋润下,他也只是缓了缓,就状态趋于良好。
回到甲板,宣良来报:“公子,乌篷船上有一人,自云淮南刘晔字子扬。此人中箭伤,已拖到张定船上,若要救治就应靠岸。”
此处北岸就是司隶河内郡,自河内郡守张扬违背部众意愿执意出兵救援吕布被部众杀死后,河内就陷入动荡。
刘勋这个河内郡守也只是挂名郡守,现在河内一分为二,算上中立的,袁曹两家谁都没有优势。
有黄河天险,河内动荡,已经说明袁氏开始衰退。
“那就靠岸,粮食还能吃几天?”
“在扶乐采买了十五石,还可支用四天。”
宣良指着下游东南岸上远处城邑轮廓:“公子,那是延津城,或许可得米麦。”
两岸多是城邑、里社废墟,举目望去,田野皆荒芜,偶尔有人烟处,也是设立在河岸附近的烽火警戒据点。
“先靠北岸停船补给,将袁涣带来,我想问问延津守将是谁。”
“是。”
宣良应下,先是指挥船队贴近北岸航行寻找合适的停泊河段,也派人将袁涣提了上来。
长时间没晒阳光的袁涣一出船舱抬手遮住眼眶,适应片刻后观察左右远近,自然认出了黄河两岸的景象。
又揉揉眼,用水手打上来的河水略略清洗面容、双手后,才说:“延津及周边戍守防御之事应该是由济阴郡守程昱负责。”
宣良疑惑:“济阴郡守怎么来守东郡?”
袁涣看一眼宣良,对黑熊说:“程昱程仲德系东郡东阿人,为避朝廷三互法,故领济阴郡守,行都督兖州事。我听闻此公近年招募流亡,编户齐民,得兵三千余。”
“这么说,你不知道延津守将,程昱只是延津守将的上司?”
“不,袁某的意思是延津与东阿相近,渠帅能至此处,必惹曹公震怒。沿河各城守军将校严于防备,延津本就是坚城,又有程昱就近驰援,所以渠帅很难从延津获取粮秣。”
袁涣抬手指着正东方向,也是北岸远处:“渠帅乏粮,可直往黎阳去。黎阳守将乃青州牧袁谭,某与此人亦有交情,可求取百石米粟。”
“你这样帮我,想要什么?”
“我帮渠帅求米粟,引介于袁谭;袁谭知我难处,会放我渡河。”
袁涣神情认真:“哪怕是袁本初,也不喜渠帅这等劫持手段。”
“我去黎阳,不劳烦袁先生,也能从河北获取米粟。”
黑熊重新审视袁涣,有些费解:“袁先生也应知道我手段不同于凡俗,怎么就执意要去曹操麾下?”
“非是曹公麾下,中原乃朝廷正统,老夫此去,乃效力汉室也。”
袁涣解释说:“为全汉室社稷,曹公难免行事苛烈,此重病用猛药至理也。待四方平靖,自有宽政爱民之举。”
“呵呵,别说河北人信不信,据我所知中原人就不怎么相信袁先生的说法。与其等曹操来爱民,还不如指望海枯石烂。”
黑熊讥笑说着侧头看一眼舱门,旁边甲士会意上前督促,袁涣只能低头钻入舱门。
很快,船队抵近北岸沉下碇石,靠岸停泊。
黑熊抓着桅杆绳索跳荡到张定的船,就见甲板上刘晔剥开衣裳躺着,胸口中了一箭。
二十三岁的刘晔因父母亡故的原因已经开始蓄须,只是年龄不大,胡须稀疏,也短,落水打捞后显得有些邋遢。
只是简单的中箭,伤口不深也没来得及发炎,刘晔精神状态不错,歪着眼睛看跳荡过来的黑熊几个人。
徐林先一步检查刘晔的箭伤,侧头对黑熊说:“公子,这位先生运气好,胸骨挡住了箭簇。”
“我运气好也就不中这箭了。”
刘晔微微侧头斜眼去看黑熊:“阁下何人,竟如此大胆?”
“我说我是墨家巨子,你信么?”
黑熊笑着看徐林:“去烧洗细布,然后给这位刘先生处理箭伤。”
徐林应声钻入船舱去取火盆、吊锅、细麻布以及金创药之类,黑熊则问刘晔:“你我本无私仇,我现在救你,你可愿意为我效力?”
“如若不愿,又该何如?”
“捅你一刀,丢河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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