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织造院再怎么说也只是基层机构,事儿多机会少。
和百姓打交道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闹心事儿是免不了的,比如说王冬冬之前说过的吸猫变态和打呼达人。
再加上除了院正、院判这种级别的以外,都没有品级。
所以若是家里有资源有背景,自身又有修为的,又何苦在这基层织造院熬着,倒不如通过科举入国书院,谋个京官做做更有前途。
因此柳笙对于王冬冬家人所言也不意外,王冬冬本身也只是来此磨炼的,早晚要回去。
只是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里有些难受起来。
然后王冬冬就说她的车子已在外头等她,得走了。
临走前,王冬冬回过头来最后说了一句:“笙笙,我在长安等你。”
柳笙挥手道别,回了句:“好的。”
……
柳笙离开梨县织造院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爬上后山,来到正心斋。
还好来得还算及时,只见正心斋中,张院正正在一件件地将墙上的字画收进盒子里,也不见那位年长侍者。
梨县织造院没有了,张院正自然也不是张院正了。
织造总署下文,张院正直接被革职,念其年岁不小,特地让他按照院正之位的待遇致仕返乡,也算优待了。
张院正见柳笙来了,哈哈一笑道:“未曾想到临走前还能见一次柳司库。”
“张院正……”
“老夫不是院正了,不用这样叫我了,你就叫我……张老翁也行,我终于可以回家做个富家翁了,哈哈!”张老翁捋着胡须笑道。
柳笙觉得张老翁不过是在强颜欢笑,从他只剩几根毛的头顶就可以看出来。
张老翁从柳笙怜悯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柳笙在想什么。
“你也不用觉得我可怜,中年出仕,为官四十载,我也累了,耄耋之年,是时候享受生活了……”
“只是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再往上升一升,然后带我娘子一起搬到长安,买个二进的宅子,从此做个长安人。”
“我知道我确实是做了许多你们不一定赞同的事情,但我也只是想往上爬的一介俗人罢了。”
也许是张老翁已经放下了为官的架子,说的话也直接了许多。
“虽然梨花灯会诡异爆发是突发事件,但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出来担责吧,否则朝廷如何向天下交代?更何况,我便全然无辜吗?”
“如果我没有只会让你们天天汇报,而是花多些心思操练你们,让你们提升实力,或许大家面对诡异不会如此措手不及。”
“如果我注意着休沐日安排人留守织造院,事情也好解决一些,也不需要让你和宋司副白白送进去……还好你没事……”
“我总是想着,梨县这种小地方能有多少诡异事件?总是侥幸着过日子,连安排探巡之事也是敷衍了事,上行下效,终究是害了大家也害了自己……”
张老翁说着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柳笙没想到张老翁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些日子里她心里也曾或多或少埋怨过,但又觉得将这种天降横祸怪罪在张老翁一人头上未免有失偏颇。
但看到张老翁这么一个老头子在面前自责反省,心情有些复杂。
“张院正,无论您还是不是院正,我还是记得您的好,您对我而言永远有提携之恩。”柳笙郑重地行了一礼。
虽然也有人手实在空缺之嫌,但若不是张老翁不拘一格用人,让柳笙做起了解析工作,柳笙不会学到那么多,说严重一些,没有“世界”或许她早就死在梨花灯会之中。
张老翁微微一笑,似乎释怀了许多:“柳司库,你这么说,我心里也好受些。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跟你这个小姑娘说那么多,许是有缘吧。我这一生,汲汲营营,却终是毫无所获,如今能够安安稳稳回家,也是一种解脱吧。”
“张老翁,今日来主要是想还这个给您。”
柳笙拿出张老翁借给她的七玄令。
“谢谢您,只可惜我确实无法通神……”
从小绿园初窥神秘虚空、见到无上神的那一日开始,柳笙每一日夜里都有尝试着拿着这个七玄令冥想。
即使是她忙碌于改造“世界”的时候也不例外,依旧坚持着。
只是每一次冥想,她的意识都会被牵引到那片浩瀚虚空,与无上神相对,但只要柳笙在那片虚空之中尝试着恢复清醒进行思考,就会被驱逐出来。
张老翁没有接过七玄令。
“这个东西你就收着吧,做个念想也好,继续尝试也罢,反正我也用不着了,我回家安心养老,修行之事从此随缘为之,那么此物对于你而言更为有用。”
“还有两个月时间,你尚不能放弃。虽然我现在已经不能举荐你去鸿鹄计划了,但我已经给按察使大人传了灵讯,说了现在的情况,他也答允了,若是你能到初境,就给你写举荐信。”
柳笙握紧七玄令,诚挚地道了一声谢。
这一日,柳笙送走了王冬冬,又目送着张老翁踏上回家的路。
而她,也要启程前往清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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