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剃发降清,做了二达子、狗汉奸、卖国贼,穆耀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心理负担的。
尤其在同样世受国恩的族兄那为国尽忠行为的衬托下,他内心深处的羞惭和愧疚,就更多了起来。
他只得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地保全宗族和家乡父老乡亲,来作为开脱。
并且,他还在内心告诫自己:
降清可以,但千万不能去镇压抗清义士,不能去做那助纣为虐的丧天良事情。
但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可能也明白,那全都是在自欺欺人。
毕竟,他和他麾下的士卒,自从剃发降清之后,便被整编进了绿营军,他也摇身一变,成为了绿营的一名中下层军官。
当兵吃粮,卖命拿饷。
相较于在军队待遇方面差到令人发指地步的大明朝,给大清朝卖命,士卒得到的粮饷,确实是要足一些的。
吃了大清朝廷的粮饷,之后大清官府让他们镇压逆贼——在大清的视角,那些反清复明义士,当然就是逆贼。
到时候还由得了他穆耀祖吗?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总有一天,等到逐渐彻底习惯了脑袋后边有一根老鼠尾巴的时候。
在面对类似族兄穆光祖那样的抗清义士之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或者说麻木地、习惯性地挥动屠刀吧……
或许,选择了在绿营中与世浮沉的穆耀祖,大概率就会在这样温水煮青蛙一般的环境中,逐渐一点又一点地降低底线,最终彻底沦落成帮助清廷镇压反清义士的刽子手,彻底沦落成为虎作伥的伥鬼。
不过,刚刚过去的那个纷乱夜晚,给了穆耀祖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他抓住了。
……
在城中听闻宝峰门失火的消息之后,本来身处于城东军营的穆耀祖,奉命跟随其上司把总,急速前往宝峰门附近救火。
可是,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他们根本就没有抵达宝峰门附近。
半路上,他们正好遇到了几名马匪在城内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
伴随着脚下踩着的妇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马匪头子手持长矛,矛尖挑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那在矛尖旋转的婴儿显然尚未死绝,兀自发出弱小的哭声。
可惜,这哭声太过于弱小,以至于除了他的母亲,没人能够听到。
正玩的不亦乐乎的马匪头子,突然看到有大队马步兵自东而来,便顾不上继续高兴,连忙招呼手下的弟兄们撤退。
而他则是随意地把矛尖上的小玩具甩到一边,打算前往他的拴马处。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把这根长矛刺进了脚下女人的脑袋里,彻底结果了她的性命。
虽然在马匪头子看来,这是根非常好的长矛,可以使脚下女人的孩子旋转,但在逃命的时候,它终究是个累赘。
还是竖在这里吧。
相对于马匪头子,其手下明显要更加慌张,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纷纷抱头鼠窜。
他们是如此慌张,以至于连抢掠到的财物都顾不上,落下了许多。
夜色之中,视野不清,本就是敌我难辨,这伙马匪见面便是要逃,更是让穆耀祖的把总上司觉得对方是敌非友。
再加上作为本地人的穆耀祖,非常信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平常遇到老资格的绿营军爷欺辱本地百姓之时,他都会站出来尽可能地去保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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