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混到如今,对权力的追求肯定还是有的,但这只是其次。
他最在意的,最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是怎么扳倒太子。
“如果此番裴、严二人真心向老夫投诚,我还是打算接纳他们的,你知为何?”
李林甫在初四这天,早早起身准备前往兴庆宫处理政务,李岫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李岫思忖片刻,道:
“这个两人的依附,有助于阿爷提升威望,今后的中枢,便没有人再敢跟阿爷叫板了。”
李林甫微笑摇头:“现在的中枢也没人敢跟老夫叫板,但中枢之外,还是有的。”
“太子?”李岫愣道。
李林甫点了点头:
“圣人如今对国事的关心,大不如从前,在这样的形势下,储君是否安稳,是圣人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我呢,就是制衡东宫的棋子,圣人希望在他安享太平的这段日子里,我能压制东宫,让太子老老实实。”
李岫无奈苦叹:“这差事可真是要人命啊。”
李隆基今年五十七了,按照大唐以往皇帝的平均年龄计算,已经快了,所以李林甫不得不未雨绸缪。
也许两年,也许三年,也许随时随地,圣人都有可能驾崩,那么驾崩之后太子继位,他们家会死的非常惨。
李林甫也是叹息一声:
“所以储君必须更易,否则对咱们来说,就是倾天大祸,但是我现在压制太子容易,想要动摇储君,却是万万做不到。”
“儿子明白了,”李岫点了点头:
“阿爷是想借助裴耀卿和严挺之的力量,共抗东宫,以期给咱们家留条退路?”
李林甫欣慰道:
“没错,圣人多半没有这个想法,他也不敢有了,储君更替,国本动荡,以圣人眼下的年岁,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当年要动庶人瑛,必先动张九龄,如今圣人丝毫没有针对太子拥趸的意思,但是咱们不能不为自己考虑,裴、严二人与隋王多半已经建立联系,这小子才出嗣几个月,就已经谋划到了这样的地步,若说他对储君之位没有念头,老夫第一个不信。”
李岫顿时双目放光:“若十八郎上去,就凭儿子与他的关系,咱们家都断然不会有事。”
说着,他又忽的皱眉:
“只是更易储君,谈何容易啊?一个不好便是满盘皆输,需要从长计议。”
儿子越来越沉稳,李林甫是非常欣慰的,不怕儿子有想法,就怕他冒失。
眼下的形势,李林甫自然也不敢妄动,毕竟圣人的心意是让他压制东宫,一旦让圣人察觉,他想更易储君,只怕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圣人了。
那时候他就是第二个张九龄。
况且他也没那个本事,三年前要不是前太子瑛被杀,他也不敢掺和进立储的事情当中,开国以来无数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但凡掺和这种事情的,哪个不是将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
庶人瑛可惜了,他的错在于年龄太大,武惠妃也可惜了,她错在年龄太小
李琩的隋王宅,与兴庆宫是邻居,自打李隆基移仗兴庆宫之后,已经三番五次派内侍来府上,询问孺人杨绛的消息。
因为杨太真想念她的妹妹了,内侍省特别嘱咐,杨绛回来的第一时间,就需入宫见驾。
以前的李隆基还装一装,编个借口,比如杨绛从前入宫,名义上是帮助杨太真一起设斋醮,为太后追福。
现在好了,就是一句话,要人。
正月初七,人日,杨绛回来了,风尘仆仆,一脸疲惫。
李琩肯定是不敢拖延的,因为杨绛回城一事,宫里肯定已经知道了,若是入宫不及时,李隆基都会动火。
于是杨绛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赶忙进宫了。
花萼相辉楼,可不是一栋楼,而是一片建筑群,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一座宫殿。
因其主楼,被李隆基亲自题字:花萼相辉之楼,所以才被这么称呼。
杨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姐姐了,这一次见面,姐姐比之从前,更为丰腴了一些,但并不能掩盖其天姿国色。
二楼乐厅,李隆基正与杨太真一起,排练歌舞,见到妹妹进来,杨太真赶忙放下手里的鼓槌,小步迎了过去:
“十娘回来哩,想煞阿姐了,快起来,”说着,杨太真便要扶起妹妹。
但是杨绛没敢动,因为她跪的圣人,不是她的姐姐。
毕竟眼下的杨太真,没有任何名分,也就是宫内呼之为太真娘子,仅此而已。
李隆基见状顿时皱眉,冷哼道:
“太真让你起身,为何拒之?”
杨太真正要帮妹妹说话,却被杨绛抢先一步:
“禀圣人,圣人不准臣妾起身,臣妾是万不敢起身的,恐犯天颜。”
“呵呵”李隆基笑了笑,看向一旁的高力士:
“竟还是个知礼的,起来吧,太真说的话,等同朕说的话。”
“万万使不得,”杨太真听到这句话,也跪下了。
姐妹俩就这么跪在厅内华丽的地毯上,一个面带狡黠,一个脸色肃然。
李隆基哈哈一笑,亲自走上前来,先去扶杨天真,接着又抓着杨绛的臂膀微微用力,将其拉扯起来。
“还需劳驾朕,太真越来越调皮了,”李隆基说罢,示意李龟年他们继续排练,他则坐了下来,目光在杨绛的身上审视着。
“哼,”杨太真冷哼一声,走去鼓架,拿起鼓槌“咚”的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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