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李琩一直往十王宅跑,因为他的亲弟弟李琦,就要结婚了。
郭淑做为阿嫂,与杨绛和咸宜公主帮忙布置着婚房,而李琩则是帮着待客。
他不太喜欢李琦的那帮狐朋狗友,虽然也都是顶级官二代,但很显然,其中大部分人在历史上的名声,还不如神鸡童贾昌响亮,虽然贾昌在这些人眼中,不过就是个斗鸡的伶人。
“听说你有新职了?”李琩在院子里与一帮人喝酒,打趣王准道。
王准笑道:“我阿爷觉得,鸡坊小儿终究不是正道,所以请右相给小子谋了一个千牛备身。”
“还说不是正道,”裴宽的儿子裴谞笑道:
“若不是斗鸡斗的好,你能做的了千牛备身?”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吆喝着让王准请客。
实际上,大唐的千牛备身发展到如今,已经是大打折扣了,主要职能已经从皇帝禁卫,改成了朝会上站岗的。
但是眼下,常朝是不定期的,你不知道圣人什么时候会举行朝会,所以千牛备身当下完全是领着俸禄不干事的差事。
从前的千牛备身能做到封疆大吏,现在嘛,年龄一到,皇帝按照惯例给你个官,就算是打发了,今后能有多大出息,只能靠自己。
“你阿爷高升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恭贺他,听说他最近去了华清宫?”李琩询问道。
王准笑道:“阿爷一直将隋王挂在嘴边,常说您是我们家的贵人,只因公务过于繁重,没有清闲的时候,才不能与隋王把酒言欢,他现在是长安骊山两头跑,焦头烂额。”
“你小子将来不得了啊,王鉷已经是户部侍郎了,将来若是做了尚书,我还得巴结你呢,”李琦打趣道。
他跟王准认识的比较早,也算是少年之交了,差不多就是李琩和李岫那种关系。
王准哈哈一笑:
“先不说做得做不得,他就是做了宰相,也只有我们巴结盛王的份,严公如今不是吏部尚书吗?严大郎不照样屁颠屁颠的跟在隋王身边,这就是尊卑。”
一身常服的严武,当下正在院子里帮忙搬着一口水缸,吃菜喝酒没他的份,闻言冷哼一声:
“想挖苦我,话都不会说,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众人捧腹大笑。
长安两大顶级纨绔,就是严武和王准,小一辈当中就没有比这俩更横的了。
但是王准比起严武,终究还差着档次,他也杀过人,但不是严武那种杀人不眨眼。
一个是党羽成群,出门鲜衣怒马,耀武扬威,一个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这俩本来就是死对头,没有私怨,矛盾完全来自于名气之争。
“今年的科举开始报名了,吏部眼下是最忙碌的,”李林甫六子李崿笑道:
“李太白也来了,听说正在四下奔走,想入宗属谱牒,但很可惜,还是与咱们陇西李氏攀扯不上,这个人今年要是报考进士,其他人一点机会都没有。”
李琦瞥了他哥一眼,皱眉道:
“不对吧,坊间不是都在盛传,金部司郎中李彦允,与李白是亲戚吗?他都入了谱牒,李白怎么就入不了?”
“我也听说了,他们族谱对不上,”王准的爹眼下就是户部侍郎,管着李彦允,自然知晓内情:
“李彦允也认这个亲戚,但认归认,但你得拿出族谱才行,有谱系追溯,宗正寺才好查档,李太白拿不出来啊。”
李琩在一边听着众人议论,默不作声。
看样子李白不愿意接受李琳的好意,还是想以正大光明的方式进入宗属,一根筋呐,路都给你铺好了,你不肯走啊。
或许这就是文人的傲骨吧。
“那个杜子美怎么样?这小子整日与高官厮混在一起,将来考试的时候,或许能得到上面些许优待,”王准朝李琦问道。
他其实是想从李琩嘴里知道答案,因为在座的这些人里面,只有李琩与杜甫有交情。
因为杜甫的社交圈,确实比他们高一层。
李琩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因为他也不知道杜甫现在行不行。
众所周知,杜子美进入开挂超神期,是在安史之乱开始之后,那个时候的杜甫,就算李白,也不敢说稳压一头。
正如苏轼的那句评价:古今诗人众吴,而子美独为首者,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忘君也欤!
不惨不是杜甫,吃不饱饭的杜甫,是无敌的。
但现在杜甫能吃饱。
“胡说八道!杜子美确实常年混迹于权贵之间,但进士科,可是被吏部、国子监盯得死死的,集贤院弘文馆也都会参与进来,最后还要经中书门下审核,再由圣人亲测,”李崿冷笑道:
“谁敢在这科开后门?要走后门,科目多的是,就进士科,想都别想!”
他说的是实话,报考资格可以走后门,但最后能否及第,还得看真本事,就像王维一样。
李琦看向李琩,笑道:
“我听说杜子美的生母那边,也有我们家的血缘?”
李琩点了点头:“他的外祖母,是太宗皇帝之孙,纪王李慎次子义阳郡王李琮的女儿,出身清河崔氏。”
李唐皇室因为名字叫单字的太多,又喜欢用玉字旁,所以重名的不少。
众人听完李琩的解释之后,目瞪口呆,他们完全不知道,杜甫与皇家还有这一层关系?
不知道很正常,因为太远了。
“京兆杜氏,名不虚传,就算是小宗,与皇室都有牵扯,”王准感叹道
李琳交给李白的那份族谱,被李白看过一眼之后,就一把火烧了。
他知道这是暗中有贵人在帮他,希望他能够赶上今年这趟科举的末班车,先把名给报了。
但是李白不愿意这么干,他曾经将自己残缺的那份族谱,请李彦允看过,李兖允私下独自核对了一番,问题出在高祖那一辈儿。
李白这边记载的高祖,叫李道霁,而人家李彦允那边是有字辈儿的,还是单字,对不上号,再往上的祖宗,倒是都一样。
但是当时李彦允只告诉李白族谱对不上,但没告诉李白问题出在竖心旁,毕竟攀亲戚这种事情,他也得谨慎一些,他又不是宗长,不敢乱来。
如今李彦允这份来历清楚的族谱,被交到李白手上,李白只需将自家族谱中的李道霁,后面加一行小字:本名李带个竖心旁的单字,就可以了。
因为他们家就是高祖这一辈,离开陇西往西域避难的,这一辈要是对不上,下面的都不用看了。
但是古代人呢,没几个敢随便给祖宗改名字的,李琩的问题就出在,他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去筹划这件事,却忽略了古人的立场和思维。
后世为了某些考试,别说改祖宗了,爹妈都能改,但古人不行,我哪怕不考,我也不能干这种没PY的事。
都说咱们中国人的信仰是祖宗,是的,就是祖宗。
李白本来寄希望于驸马张垍帮忙,请宗正寺再好好的查阅一些宗属资料,找到关于他们这一支记载,宗正寺那边也很痛快:没有这个记载。
所以眼下的长安,时常能见到一袭白衣的醉酒客,晃晃悠悠的走在繁闹的长街。
李白终究还是不得意。
五月初九,杨玉瑶回来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入宫,而是去了隋王宅。
觐见圣人,灰头土脸可不行,她要给自己的亲侄女崔氏,好好的打扮一番。
“你将内库中最好的绢帛给我几匹,我赶紧找人赶制新衣,”杨玉瑶缠着妹妹杨绛,要东要西。
杨绛先是跟她姐姐大吵了一架,埋怨对方不打招呼就走,当清楚事情经过之后,也不敢怠慢,仔细打量过出落的极为标致的侄女之后,蹙眉道:
“那可是贡品,王妃不同意,我怎么敢动?”
“就是贡品才跟你索要,”杨玉瑶催促道:
“寻常之物,大姐家里又不缺,十八郎呢?怎么还没回来?”
杨绛道:“盛王大婚在即,郎君一直在十王宅,只有晚上才会回府,王妃也在那边,我派人传个消息吧。”
杨玉瑶一脸着急的赶至前院,直接拉扯着管家张井就往外走:
“你速去一趟十王宅,告诉十八郎,就说我借他几样东西,需要开他的库,赶紧回话。”
张井一脸为难的挪动脚步,磨磨蹭蹭的去了。
他对杨玉瑶的人品,绝对没有意见,相反,人家对待王宅的奴仆们都很大方,还经常从外面带来好吃的好玩的送给张井的儿子。
但是对方在王宅办事的态度,是真没将自己当外人啊,寿王妃还在的话,你想干嘛干嘛,但眼下做主的,可不姓杨了。
“早知如此,你怎不在河东准备周全,偏要回到长安,以至如此仓促?”杨绛不满道。
杨玉瑶直接破口道:
“你懂什么?我这是给太子长子选正妻呢,一刻都耽搁不得,咱们先一步进长安,圣人那边有玉环在,会有耐心等着的,我们可以在长安磨蹭,但不能在河东磨蹭,你呀,近来吃的白白胖胖的,全长肉了,没长脑子。”
杨绛如今的身材也丰腴了不少,但肯定比不上杨玉环,她们姐妹之所以要比别人胖一些,就是因为喜欢吃甜食。
胖了也好,软软的
博陵崔氏,顶级中的顶级,牛比中的牛比,超级大门阀。
与清河崔氏祖上是一家,两家堪称河北双壁。
眼下在长安混的博陵崔不少,但是大多级别都不高,如左司郎中崔宗之,鸿胪寺录事崔颢,被严挺之举荐的崔乾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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