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军兵马副使兼河西衙内都知兵马使,这是正四品,如今的左领军将军,这是从三品。
之所以这种职位在开元天宝年间,存在感不高,是因为内地军府的存在感本来就低,远不如藩镇节度,再加上这是长安城,你级别高?比你级别高的人多了去了。
不说亲王,这里有多少国公、郡公、县公,就是一个侯爵,那也是跟你级别一样啊。
别人跟李琩打交道,都不敢正大光明,但人家盖擎则是大大方方的来了。
怀里抱着一个大酒坛子,身后跟着两名幕僚,就这么跨入隋王宅的大门。
李琩站在前院的前堂外,微笑望着越走越近的那道雄伟高大的身躯。
毫无疑问,这是李琩这辈子见过的人当中,论武将风度,唯一能与吴怀实媲美的人物。
吴怀实多少有点铠甲的加成,但人家盖擎今天没披甲,佩紫金鱼袋。
李光弼、哥舒翰都不行,一个略显城府,一个是瘦高个,都不如眼前这位霸道刚猛,龙骧虎视。
盖擎哈哈一笑,将手里的酒坛子交给身边的吐谷浑后裔慕容宾,冲着李琩拱手道:
“在河西那么方便,没能见到隋王,失之交臂,令人遗憾,好在今日在长安还是见到了,可见该见的人,早晚都会相见。”
“请!”
李琩也不废话,请对方进入前堂大厅。
按理说,一个三品官,不至于在李琩这里有这样的待遇,但大唐有个习俗,就是特别看重来自藩镇的将领。
这就是为什么好多人都想去藩镇混个履历,因为容易被人高看一眼,有社会地位。
赤水军实际掌控人,面子绝对不小了,人家在河西,管着三万三千人。
李琩一一为对方介绍自己的幕僚,盖擎也是颇为客气的一一都打了招呼。
接下来,就是按照宾主就坐。
“这坛子酒,是凉州产的葡萄酒,不比西域来的差,”盖擎抱着酒坛开封,交给一旁负责倒酒的王府家仆,笑道:
“事实上,长安的葡萄酒,很多都是凉州产,却挂了个西域的招牌,为的便是招揽顾客,卖个高价,但我们进奏院不会这么做,凉州产就是凉州产,我们的酿造工艺,比西域只高不低。”
这是一句大实话,论工艺,大唐在很多方面都是引领全球的,但有些受地理条件影响,肯定是不如外面。
凉州产的葡萄酒之所以目前质量很高,是因为安西北庭可以提供货源,那边日照充足,昼夜温差大,盛产优质葡萄。
一坛子酒,每人一碗,也就差不多了。
李琩端起来尝了尝,感觉与在凉州盖嘉运接待他的时候喝的酒味道还不一样。
这个更好点。
“不会是盖将军私酿的吧?”李琩问道。
盖擎笑道:
“隋王猜对了,我的酿酒师皆来自于河北,在凉州的酒坊,一年也就能酿造百十坛,都是留作自饮,轻易不送人,这次请隋王品鉴,是因为盖某听说贵妃喜欢葡萄酒,想要进献,却苦于没有门路。”
这话一出,郭子琇和武庆他们的脸色瞬间变了,在隋王面前提贵妃,你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的?
但李琩却不这么想,因为盖嘉运临走之前,曾派人给他传信,请他帮忙照顾自己的儿子。
那么盖擎这边,肯定也收到盖嘉运的嘱咐。
人家这是以给贵妃送礼的借口,跟自己打交道啊,这样一来,就没人会说盖擎交构隋王,人家这是巴结贵妃嘛。
“三娘在不在?请她来,”李琩朝管家张井道。
老大一会,杨玉瑶才来了,因为她听说王府今天有客人,所以刻意打扮了一番。
她这个人已经习惯了在人前抛头露面,什么场合都参与过,所以并不介意与来自藩镇的粗鄙武夫同席。
一进门,杨玉瑶的一双眼睛就落在盖擎身上,而且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
这很正常,女人喜欢看帅哥,男人喜欢看美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哪家的儿郎?如此英武?”其实她知道客人是谁,只不过是故意这么问李琩,为的就是捧一捧人家。
李琩笑着介绍道:
“盖帅嫡长,河西第一虎将,盖擎是也。”
杨玉瑶顿时美眸放光,朝着盖擎点头道:
“虎父无犬子,只见大郎,便可想盖帅当是何等盖世威风了。”
说罢,两名女婢托着她的襦裙,伺候着在李琩的下手坐下,杨玉瑶率先举杯:
“敬河西儿郎!”
盖擎一愣,随即与身后两名幕僚同时起身,端酒道:
“敬夫人!”
朝廷之所以对藩镇一向优待,就是要捧他们,给他们更高的社会地位,免得他们与朝廷离心离德。
其中又以来自西北的将领地位最高,因为他们每年都有战事,每年都在玩命。
没办法,吐蕃王朝在历史上昙花一现,偏偏就是与唐王朝一同崛起,又一同衰落,他们只给大唐找过麻烦。
几番寒暄客套之后,李琩指着葡萄酒,向杨玉瑶阐明盖擎来意。
杨玉瑶笑道:
“没曾想贵妃贪嘴,竟已传至河西,贵父子一番心意,妾身会转达的。”
她其实是很高兴的,因为盖嘉运没有巴结贵妃,但是人家儿子想巴结,而盖擎基本可以代表盖嘉运,是河西驻长安的话事人,那么一镇节度,已经开始在明面上敬重贵妃,对于她来说,这绝对是好事。
她希望像盖擎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几杯酒下肚,杨玉瑶的豪放之风开始显露出来,请李琩召进乐班之后,她竟然亲自伴随着节拍,在厅内高歌献舞。
不管怎么说,这是杨玉环的亲姐姐,在乐舞方面虽然远不如杨玉环,但贵在身份不同。
看一个舞伎跳舞,和看一个贵妇人跳舞,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观感。
前者会让你觉得风尘味太重,有些世俗,后者会让你觉得,真高级!
但盖擎这个人,毕竟是正统汉人,虽然在凉州很豪迈,私生活玩的也挺浪,但这不是在长安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得让人觉得,我是个正人君子啊。
所以他和身后的两名幕僚,眼下挺尴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哪还有刚才的猛将气度。
再阳刚的男人,也容易在女人面前窘迫。
像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谈论密事,本来李琩还打算酒过三巡之后,带着盖擎去后园逛逛,深谈一番。
但杨玉瑶这么一搅和,不行了。
盖擎现在只想着赶紧离开,因为杨玉瑶不停的在灌他酒。
他和李琩一样,喜欢喝,但是酒量不行,而且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酒量不行,也是大男子主义作祟。
“末将还有些事情,今日便暂且道别,改日再登门拜访,”盖擎一张老脸红扑扑的,频频朝李琩使眼色,意思是今天没办法谈了。
实际上,李琩也喝了不少,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住。
但他还是将盖擎送到府门外,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回到前堂,同样醉酒的杨玉瑶双手托在长几上,浑身香汗,累的直喘气。
见到李琩一个人进来,她随即令身后的女婢出去,将门关上。
“我明天就要搬出去了,今天这几支舞,是舞给你看的,”
杨玉瑶抬起头来,红润的脸庞直视李琩,道:
“比之玉环如何?”
李琩顿时皱眉,一屁股在杨玉瑶身旁坐下:
“你醉了,开始乱说话了。”
杨玉瑶笑了笑,苦涩道:
“我在你这宅子,也住了一年多了,都快当成自己家了,当然了,你一直都让我觉得,这里像是我自己的家,我命苦,丈夫死的早,在王府还有你可以依靠,出去了,万事只能靠我自己”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脸上的妆容也都哭花了,一个劲的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委屈。
她们家四姐妹,就她一个寡妇,看着别人夫唱妇随,她心里肯定很不舒服。
如果丈夫还在,她又何必整天抛头露面,焦心劳思?在长安城名气是够大了,但又有几个人背地里说她的好?
杨玉瑶心里脆弱的一面,今天彻底在李琩面前展露出来。
李琩也心疼啊,就目前为止,人家算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之一了,而且不掺杂目的,就是真心实意对他好。
“庭院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李琩安慰道。
杨玉瑶擦了擦眼泪,侧脸看向李琩:
“我留恋的不是这个家,而是这里的人,你明白吗?”
李琩顿时皱眉,正要开口,杨玉瑶整个人已经凑上来了,因为去势太快,来不及反应,李琩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嘴唇被重重咬了一口之后,杨玉瑶凑在李琩耳边道:
“天未入夜,咱们小声点,别让四娘知晓,”说罢,她将自己的发钗一支一支扯去,如瀑的浓密长发随着她俯低身子,轻拂在李琩的胸口。
李琩这一次没有拒绝。
一时间,满室生香,充斥着偷情的刺激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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