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则是张居正本人也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份中旨的存在。皇帝受权臣约束,但是又已成年,想要给自己布下各处闲棋,以使得自己羽翼更为丰满。
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圣旨是从顺天府出来的。说张居正不知情,估计连万历皇帝自己都不会信。
然而第三层……
锦衣卫奉诏参与刑事,在制度上已由祖制确认,无需内阁票拟。换句话说,在仅限锦衣卫范围的业务范畴,皇帝有独断之权。这一点即便是张居正,也无法公开地否认。至于私底下……那谁也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与陈逸脑补的故事情节对上了。
受制于人的皇帝,利用手上仅有的权力,对陈逸发出了一封看上去不痛不痒、毫无实际内容的中旨。
之所以没有实际内容,是因为不能给朝廷群臣落下口舌,更不能成为帝师张居正惩戒自己的借口;但“拭目以待”、“勿要令朕失望”之类的殷切字眼,又是明明白白地在笼络人心。
就跟那个“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的表情包一样,万历皇帝效仿那只在海浪边上不断伸脚的小鸟一般,也想要试探一下当朝首辅对权力范围的心理预期。
试探成功,那便顺水推舟;试探失败,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顶天了就是把陈逸牺牲掉而已。
而陈逸看着手中的圣旨,明白万历皇帝的这份试探显然是生效了,否则它根本不会被送到自己的手中。
一个还没有开始摆烂的年轻皇帝,想要用一名锦衣卫总旗作为棋子,试一试身上压力桎梏的成色。而这,正中陈逸的下怀。
能成为皇帝的棋子,比起一个区区总旗的职位,那含金量可要高出千倍万倍,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当然,陈逸不知道的是,大明首辅还有两年,便会劳瘁而死。
张太岳虽然劳苦功高、殚精竭虑为大明改革弊治,但他的下场跟多尔衮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唯一不同的,无非就是没有被开棺戮尸,以及平反的时间少了一百年而已。
陈逸更想不到的是,此时的万历皇帝,正在顺天府的寝宫之中,揉着跪得血肿的膝盖,再一次提到了他的名字。
……
“万岁爷,这是太后娘娘送来的消肿膏药。”
“拿开!”
年轻的朱翊钧目光还带着怒色,挥手就将小太监手上的托盘击翻在地,活脱脱一副青春期桀骜少年的模样。
小太监吓得在旁边砰砰磕头,但皇帝的膝盖眼看着都肿起老高了,这不上药怎么能行?只能哆哆嗦嗦地又将膏药捡了起来,双手捧在头顶,只盼望着主子赶紧消气。
可是这气怎么能消得了?
自己不过就是饮宴之时醉酒,剪了两名宫女的头发,就被太后祭告祖庙,说要废了自己!
冯保也不帮自己说话,张先生更是与母后一起训斥自己。堂堂大明皇帝,竟然跪了整整一天,才勉强让母后开恩!
这种憋屈皇帝,不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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