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到底是文化有限，让他整个劳动纪律和工资标准的文件，倒腾了两天才整好。宿建平看着是漏洞百出，亲自动笔完善后才拿给郭天顺。

“你这是要向国营厂看齐吗？这么发工资、麻袋厂的利润能撑住？”仔细看过文件，郭天顺眉头皱成了川字，面露迟疑。

“我们做过核算，以厂里目前签的合同单量和最近两月的出货情况来看，更改工资发放方式更有利于提升劳动效率和管理职工。”

“可是公社的其它厂子都用的是计时工资制，你们这么改、其它厂子该怎么办？”

没有直接开口否定，这事就有戏，宿建平赶紧趁热打铁道：“麻袋厂的情况和其它厂子还是有区别的，相对其它厂子，麻袋厂目前的业务源单量不大，可需求稳定，需要一年到头都持续运转。改成分级制月工资后，有利于提高职工的归属感和专业技能，调动他们的生产积极性，当然、也有利于严格劳动纪律，让职工珍惜工作机会。”

“想法是好的、咱们社办工厂是要往正规化发展！但是步子迈的太大容易出事，你们厂子这么一改，别的厂有样学样怎么办？公社没有力程负担。”凡是涉及到钱的问题都尤为敏感，在这事上郭天顺的本能反应就是公社的利益受损，说着说着就将真实的顾虑抖了出来。

“社办工厂的原则就是自力更生、自负盈亏。只要其它厂子在不影响上交公社利润的同时，能承担起工资改制的负担，也改工资制度不就行了？如果承担不起，就还是用原来的老办法，吃大锅饭的时代早都过去了，怎么可能公社所有的厂子都保持一致哪？

现在上边不是鼓励搞试点吗？我们麻袋厂就做这个工资改制试点的先行者，看看能不能趟出一条咱们公社社办企业管理和经营正规化的路子出来。”干任何事戴個高帽子很关键，随口一说，宿建平便给麻袋厂工资改制找了顶好帽子。

看着宿建平誓不罢休的态度，郭天顺的神情愈发沉重。“这样吧、明天公社开个班子扩大会，在会上讨论你们麻袋厂工资发放改制的方案是否具有可行性。”

推到了会上？这比说服郭天顺一人更有难度了。就是为厂里职工争取个按月发工资的事，怎么阻力就这么大哪！

第二天一早，宿建平带着牛育森参加扩大会议，公社班子成员，还有几个社办企业的负责人悉数到场，看这架势，今天的会是一场舌战群儒的硬仗。

“咱就是一个社办企业，学人国营厂有那个条件吗？你现在效益好，就按月发工资，效益不好怎么办？怎么给工人交代？再一个、社办企业挣的钱都是公社这个大家的，你们挣了钱就想着自己的那几个职工，这符合集体利益吗？”水泥厂厂长李贵义一听今天会议讨论的事项，率先开起了炮。

“李厂长、各厂有各厂的实际情况，麻袋厂要按月计酬，那是因为我们目前的生产性质所决定的。既然全年都要生产，那再按工时计酬就不合算，只会造成管理混乱。盈利若是不好了，那就改回来呗。现在不是吃大锅饭的时代，难道还要搞千篇一律吗？试点、试点，就是试着可以就继续干，不行的话就改回来。

再一个、我强调一件事，我们厂的工资改制并不是给职工普涨工资，工资的算法是根据目前的实发情况合出来的。基本工资、每人每月只有十八块钱，这样的水平和其它厂并无二致。咱公社社办工厂中即使亏钱的产业，一个普工也不低于六毛，我们不要犯……那种朝三暮四里说的猴子身上的笑话好不好！”说着说着，宿建平差点就将朝三暮四里边猴子的故事当场讲出来，幸亏刹住了车，简单一嘴带过。

按月计酬和按工时计酬发的工资当然还是有区别的，不过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宿建平故意混淆了其中的差别，让大家不好用增加开支这个最大的麻经来说事。

“我看、建平说的还是有道理的，盈利好的厂子按月计酬确实方便管理。就像我们纸袋厂，有时候生产任务重、可人手却凑不全，厂管理层还没法拿住职工。人说一句厂里今天别给我计工时不就成了？我们就只能干看着。既然要搞试点，我们纸袋厂也可以加入这个试点啊。”会场上、宿建平并没有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老硬币贾仲安伸出了友谊之手。

有了贾仲安这位有份量的支持者的加入，场面顿时势均力敌。最后的结果就是公社原则上同意麻袋厂和纸袋厂进行工资改制的试点。如果一年之内两个厂子各自向公社上缴两万以上利润的同时尚能维持按月发薪，那以后这两个厂就保持月薪制，否则就改回来。

一年给公社上缴两万利润？牛育森听到这个结果，牛眼都瞪大了一圈。上缴这么多钱，麻袋厂的盈利未必够啊。

相比于管理层的担忧，工资改制的事传到普通职工耳中时，那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按月发工资、每月能有最少四天休息，且工资标准还有上调的余地，这不就妥妥的成正式的工人了吗？

待遇得到改善，劳动纪律严一点也是应该的，厂里职工干活的热情瞬间拉满。

……

“这成绩估计是上不了中专和高中了。老四你是啥打算？”就在宿建平忙着在厂里搞改制和抓生产时，六月二十六号，家里老四参加中考的成绩出来了。成绩很不理想，几乎没有升学的希望。

“二哥、我不打算继续念书了，能不能给我在麻袋厂找个班上？”老四似乎不在乎自己的考试成绩，甚至都不打算继续读书。

“不打算继续念书了？你这成绩、就是想继续念书，也得有学校要！麻袋厂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是那么好进的吗？你给我把心思放正，完了我找学校老师问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去补习，去麻袋厂上班想都别想。”去社办工厂上班能有个毛线的前途，宿建平拿出了大家长的威严，强硬做主让老四继续补习。

今年六七月份的考试季对宿家来说是充满灰暗的日子，先是老四中考失利，到了七月份老三高考同样没发挥好，成绩堪堪过补习线，连大中专都没法被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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