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他的意识都变的异常恍惚，各种混乱的念头和想法不断从脑海中浮现。

倘若说这些神明全都已经死去，那……那些曾经和他交流过的又是什么？那个一直坐在他肩膀上，有些懵懵的，时不时还要摔下去的小丫头，又是谁？

鸡皮疙瘩一直在罗恩身上，根本消不下去，甚至还变的越来越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恩的呼吸都变的越来越急促，呼哧呼哧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风箱一样喘急。

他的额头上甚至都沁出了一层汗珠，身上更是早已湿透。

不远处，露西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纤细的上半身从石头上勉强抬了起来，细细的手指揉着歪斜面具下方的大眼睛，然后歪着头，有些好奇的看着罗恩。

罗恩勉强干笑了一下，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

露西娅很单纯，她完全没有去多想什么，既然罗恩没问题，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露西娅又一次趴着睡着了。

这个小丫头，睡瘾极大。

自从跟着罗恩离开渡魂之舟，进入黄昏大陆之后，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明明在棺材里不知道已经躺了多少年。

“呼……”

罗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他勉强将心头纷乱的念头和恐惧感给藏了起来，然后再次看向伊芙利特：“这些也是你口中的老龙说的？”

“差不多吧。”伊芙利特点了点头：“你知道的，龙族的寿命非常长，别说是几百年，上千年，就算是上万年都有可能。”

“在这一次，龙族彻底覆灭之前，龙之谷中，还有一些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老龙存活。”

“这些老龙在龙之谷的地位极高，我的父亲虽然是龙王，但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这些老龙，终究是年龄有点大了，脑子已经开始有些不清楚，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应该叫老年痴呆？”

“只是，这些老龙，虽然会忘记自己的儿子是谁，老婆是谁，却唯独忘不了八千年前的那场战争，或许那场战争，对这些老龙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吧。”

“因为这些老龙都有些浑浑噩噩，很多时候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再加上地位很高，我的父亲也不能强行命令他们怎么样，更不能关押起来之类，只是对龙之谷的巨龙表示，这些老龙都已经糊涂了，他们说的话，当個玩笑听听就行了，不用当真。”

“没关系的，伊芙利特，没关系的……就算是故事也好，玩笑也罢，你将你从那些老龙口中听到的东西，全部告诉我。”罗恩说道。

他可不会将那些老龙说过的话，当做玩笑。

越是这种看起来浑浑噩噩，半只脚踏入坟墓的存在，嘴巴里说出来的内容，无论有多么离谱，那都是至关重要，绝不能有半点松懈。

伊芙利特虽然不太明白，罗恩为何会对这些老龙讲的故事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努力回想着：“按照一些老龙的说法，其实……当初，龙族并不是很想参与到讨伐黄昏王朝的战争。”

“只是，因为龙神的命令，才不得不投入战场。”

“而这场战争，龙族的损失，也是各大种族中最残酷的，战争结束之后，整个龙族当中还活下来的巨龙，不足百分之一。”

“按照一些老龙说的，黄昏王朝末期，也是龙族最鼎盛的时期，巨龙的数量超过十万头，可在战争结束之后，只剩下不足一千。”

这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黄昏王朝统治残暴，那龙族怎么可能在黄昏王朝的统治之下达到鼎盛？更遑论，王朝末期，往往也是最疯狂，最残酷的时期，龙族的生存只可能更糟糕才是。

但，很明显伊芙利特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问题，继续说道：

“龙族的繁衍又非常困难，经过了八千年的繁衍生息，也才堪堪有了现在龙之谷万头巨龙的规模……可惜，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又因为黄昏圣殿的冲击，全部覆灭了。”

伊芙利特苦笑了一下：“或许，这就是龙族曾经参与围剿黄昏王朝的报应吗？”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伊芙利特继续说道：“还有，那些老龙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从他们的口气中能感觉到，他们对于所谓的神明，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尊重，更多的是，恐惧，甚至……还有一点怨恨。”

“当然，这只是我感觉到的，究竟是不是这样，我也无法确认。”

“曾经，在龙之谷中，有一头最年长的老龙快要去世，整个龙之谷所有巨龙都为他送行，就连我这个被排挤的异类怪胎也获得了靠近的资格。”

“本以为，这头老龙会和自己的子孙告别，毕竟这头老龙，可以说是龙族中的异类，他非常宠爱那些幼龙，就算是对我，也没有太多的排斥。”

“可是，并没有。”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那头老龙只是静静的趴在龙之谷最高的山头上，眺望着星空，我能看到，在这头老龙的眼角，居然有眼泪在滴落。”

“他的口中在喃喃自语，低声的说着什么……”

“说什么……”罗恩下意识的接口道。

“他说……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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