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际,乍暖还寒,凛冽的风时起时落,卷着衍水的湿气笼罩着整个花晨月夕。
凌芸围着毯子倚在暖阁里照着绣样专心刺绣,而景昕坐在她对面,两手拄着炕桌,支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凌芸穿针引线。
凌芸的腿脚有些坐麻了,缓慢地挪动被右腿压住的左脚,不经意间发觉景昕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以为她在出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想什么呢?”
景昕没有动弹,只是很自然地眨了眨眼,慵懒地说:“没事。”可眼睛还是注视着凌芸。
凌芸莞尔一笑,“那干嘛这么看着我?”
景昕嘟着嘴,不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些看不懂四弟了。”
凌芸愣一下,“什么?”
景昕突然探起身子,伸着脖子,开始用眼睛打量凌芸,“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啊?你什么意思?”凌芸诧异地看着景昕,纳闷道:“他跟以前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景昕顺势端正坐好,左手不自觉地摆弄着右手小指戴着的缠枝花纹的护甲,嗔笑道:“四弟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写字,以前郡主在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应付父皇母后罢了,也没见四弟这么主动上心。
后来她走了,四弟虽没像三弟一样泄愤从政,但着实不务正业,整天拘在明居画画,任凭父皇训斥,也是无动于衷,丝毫不改,可现下自打娶了你之后,他都开始上朝听政了,还到励精图治去听祭酒博士们讲学,真是太反常了。”
听了这一席话,凌芸的重点并没有放在景明前后的行为反差,而是那个郡主,早先从凊葳那里或多或少听到过有关她的传闻。
原是以为凊葳故意说些无关痛痒地来气她,自己当时也觉得一个故人不打紧,却不想连景昕也念着那个人,看来这个人对于景明来说也十分重要了,只是不知,她怎么还和景昱有关?
“郡主?是景明之前的未婚妻吗?”
“哎呀妹妹,是我多嘴了,你别多想,旧人早就不作数了。”
瞧着景昕慌乱的模样,凌芸蹙眉,“这也不能跟我说吗,莫非,也是宫里的忌讳?”
“算是吧,”景昕尴尬地一笑,“妹妹最好还是当不知道吧,请恕姐姐我无心之失。”
凌芸勉强浅笑,不好深问下去,“无碍。”
接着转念换了个话题,“你说景明用功,我倒也发现了,没瞧见西屋书房里多了很多奏疏吗,福祐前两天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才搬来的,说是从太微宫翰林院和通政司两处搜罗的,我翻看了几本,皆是三五年前的旧物,景明昨天看了个通宵,怎么劝他也不听呢。”
“看来四弟这次是真上心了,这回他若得到父皇的肯定,那可就是你的功劳了。”
“与我何干?我可没跟他说过半句要他用功的话,许是他一时觉悟,大梦初醒,终于知道自己较他人不同,是该出人头地了呢。”
“便是你什么也没说,在外人看来,那也全是你的缘由,成家立业,当是如此。”
凌芸抿嘴偷笑,低头不语。
“通政司的活可不轻呢,中枢及地方的申诉文书可都要在那儿过一下呢。”
正说着,景昕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蓦然回首,打量着西间,急忙回身掀起腿上的毯子,下地穿鞋,对着凌芸笑道:“四弟难得用功,我可要去瞧瞧,他念了什么?”
方进了书房,随手拿了一个奏折,正要翻开,便听身后有人言道:“请公主大安!”
于是回头,只见一容貌姣好的可人儿,怀里抱了一摞书册,立在屏风前。
“是莲心啊,进来吧。”
“谢公主。”
景昕低头,依旧翻开手里的奏折,却瞥见莲心上前,将怀里的书本放到书案正中,随即朝着自己行礼,“奴婢退下了。”
景昕含笑点头,笑容僵硬直到莲心掩门离去,即刻转身回手,对那摞书一一翻查,然丝毫不见夹纸信笺,深觉不妥。
晃神间,突然看凌芸出现在书房,见了自己看她,便开口问道:“景昕,这景明身边一直都只有福祐和秋菊两个人伺候吗?”
景昕被凌芸这样一问,反倒愣了一下,“怎么是两个人?”
看她很是好奇地眨着眼,景昕踌躇,“按规矩,明居是正五品饷待遇,随侍人数不应该是十个吗?”
“十个?算上莲心,我才见过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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