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小年朝。晴空万里。
早膳毕,凌芸被景明硬拖着出了门,说是去拜见瑞宪长公主。
阿斯门内外有好些奴仆扫积尘于箕中,加上敝帚,并倒在衍佑石坊的三叉路口送穷。
路过宅旁有井之家,看他们拿香火、素菜供于井栏,并将井上所封的红纸条揭去开井。
车马行了许久停下,扶着景明的手臂下了马车,凌芸站定抬头,看着朱红的宫门,方才察觉自己又来到了城北行宫。
蓦然回首,望着荷花池,心内不禁悸动,慌神间,只看那栏杆好似又在晃动。
见状,景明明知故问,“怎么了?”
正当凌芸整理忐忑的心,行宫的门开了,景明下意识牵上凌芸的手,二人并立看门里走出一位满头华发的耄耋婆婆,引二人入内。
见她红光满面,慈祥的笑着,让凌芸一时想起了刚刚故去的老祖宗。
凌芸知晓行宫原是前朝公主府,瞧外院、前厅与寻常家族大院无异,只是院中种植了很多草木,单看院落楼阁的装潢,斗拱及彩画的规格自是不能与紫微宫相比,想来此处并未大肆整改动工修缮。
从中路绕至后园,一处别苑清新雅致,满院的湘妃竹,一三间上房,三面花窗游廊,与前面古色古香的宅院格调不同,看起来倒像是近些年后建的。
推门进入正房,乍看正堂里点着白烛,惊得凌芸往景明身后一躲,却发觉那个婆婆不见了。凌芸更加惊讶,“景明,人不见了!”
哪知景明回手揽上凌芸的肩膀,含笑道:“没事,你先跟我来。”
提心吊胆地跟景明进了屋,怯怯地抬头看着正前方的香案上奉着一个牌位。
凌芸刻意平稳自己忐忑的心,定神看去,上书“皇靖荣正皇太子景氏讳昰之神位”。
景昰!
凌芸心内一惊,杵在原地,看着景明点了香,恭敬地拜了三拜,又跪下磕了头之后,静静地凝望前方。
良久,景明方才开口说话,“他是我大哥景昰,父皇真正的长子,正因有他,皇姐才会叫我四弟。
十七年前,我出生的时候,他在这个屋子里病逝了,因他得了痘症,这里被火洗后重建,为他安置灵位,而今日,是他的冥诞日。”
默默地看着景明,凌芸不知该如何接话,凌芸情不自禁地紧挨着他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皇姐并非嘉贵妃亲女,而是我的亲姐姐,她和大哥是双生子,她本名为‘玥’。
坊间流传的那句‘日月乾坤,正心有德。昰玥同辉,永以为好’,说的就是他们这对双生龙凤,也是父皇对母妃的誓言。
可惜天不假年,大哥变成了荣正皇太子,而我的存在,也逼母妃变成了慎宸妃,让父皇彻底食言了。”
“景明......”凌芸踌躇道。
景明继续惆怅地诉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我自己跟景旸一样,是母后的儿子,可父皇从来没有抱过我,对我的存在好像无关痛痒,长大之后我才知道,那就叫做不得宠。
以前我不明白,为何宸妃每次见我都会恶语相向,不论是对皇姐,还是对母后,她都是冷言冷语。
皇姐一直以为我九岁那年大病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我记得的,是我逼问宁妃的。
她看我病得可怜,禁不住我哭闹,才肯告诉我宸妃是我的生母,我还有一个大哥叫景昰,然后,我之前一切的疑惑都解开了。”
说着一声苦笑,“但是,她死了,她连一个质问的机会都不给我。”
还好,他不全知道。
凌芸暗暗长舒一口气,安慰道:“逝者已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想景明猛地抬手紧按住她的两肩,咬牙切齿问道:“她为什么要讨厌我?凭什么恨我?难道只有景昰才是她的儿子吗?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我,不是我夺了他的命!”
凌芸含泪抱住那条直指景昰牌位的手臂,只见景明眼中打转的热泪汹涌而下,凌芸下意识伸手去捧他的脸,可他却猛地抓住凌芸伸来的手,突然开始望着她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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