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思不尽,久别重逢(2 / 2)津雨津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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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知如何应答,眨眼的功夫,就看凌芸已经坐直了身,正缓缓朝自己靠近。秋菊下意识向后躲了一尺,却不想左手腕被一只毫无温度的手紧紧地攥住。

一时极寒入骨,唬得她那端着茶碗的左手一颤,托着碗底的四指不自觉地并拢,拇指紧捏在碗边,拿着匙的右手凌空悬着,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个,是下钥前送过来的,奴婢一时忘了,方才想起,才给您换了的。”话未说完,便觉得左手腕上的力道更重了。

秋菊暗暗咬牙,强忍着疼,倒吸一口冷气,试图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无意间咧嘴一笑,“主子,夜深了,外头还下着雨,您仔细风寒加重,赶紧躺下歇了吧。”

看秋菊眼神闪躲,凌芸只觉得一时气上心头,怒极失智,扬手打掉秋菊手里的碗,伴着那细碎的瓷裂声,扯着紧绷的嗓子吼道:“怎么,殿下不在,我使唤不了你是吧?还是仗着恪纯公主......咳咳......”

满腔烈火灼烧着五脏六腑,似要从内向外噬血焚骨,而湿漉漉的寝衣紧贴在身上,像是周身被雾气裹挟,继而仿若溺于冷水之中,钻心刺骨。

细汗涔涔,冰火两重,骤冷骤热,两相抵触,互不相容。

看凌芸猛地一手砸在床边,一手捂嘴,俯身咳个不停,又见她脖颈青筋暴突,面色倏然惨白,秋菊彻底慌了,生怕凌芸病情加重。

“不是的,奴婢不敢!”说着扑跪在脚床上,连连摇头,一脸紧张,急切地哀求道:“主子,您别动气,您有什么要求,您尽可吩咐。”

凌芸勉力压制住咳嗽,长吐出气,半抬着头,一脸阴沉,睨着秋菊,“说!菇娘到底哪来的?”

少见凌芸动怒发火,秋菊不敢再怠慢哄骗,“是从羲家在东都的庄子上得的。”

“你当真是景昕的好眼线啊!”说着凌芸又咳喘不止。

秋菊心内明白,自己是景昕安排在景明身边的人,这并不难猜到,但可想凌芸并不是因为得知此事而怨怼自己的。

她该怨的,是自己瞒着她,设计让她亲眼撞破莲心。只是,自己断不能明说,哪怕她也知道。而眼下菇娘的事,也绝对是瞒不过了。

看凌芸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一向沉稳镇定的秋菊,竟突然变成了一只见了狸猫而胆怯懦弱的老鼠。

“不是,不是,主子误会奴婢了,这菇娘本来就是羲家独有的,真真切切是从东都拿来的,只不过,不是羲家送来的。”此间秋菊说话的声音变得愈发急促却极尽低沉,毫无底气。

她渐渐察觉到自己的口中有一丝腥甜在扩散,下意识刻意别过凌芸那满是寒霜的眼,闭眼屏息,只觉得自己若是再瞧那眼光一瞬,便会如遇见血封喉一般,即刻毙命。

不禁浑身战栗,如实相告:“是殿下,是他带回来的。”

话音未落,只看一道闪电洒进明居,惊得凌芸抬头望向南窗。伴随着一声闷雷,又一条闪电划下,恰将一修长的黑影映在窗上,在凌芸心内激起涟漪,掀起波澜。

追着跌跌撞撞跑出房间的凌芸,秋菊假装不解问道:“主子,您怎么了?外头风大,别再着凉,快回去吧。”

仍有些头晕的凌芸完全不知道秋菊在说什么,只看她的嘴巴在眼前一张一合,随手推向她,不耐烦道:“起开!”

瞧着凌芸四下张望,秋菊又追问道:“主子,您在找什么吗?”

无视秋菊半响之后,凌芸颓然失神向后踉跄,好在秋菊眼疾手快扶住她,只见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滑下,若有所思地笑了。

“胆小鬼。”

秋菊深知这不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所以没有答言。

听着房门关紧的声音传来,又耐着性子等待良久,确认耳中仅剩唰唰的雨声在回荡,景明才敢撒开紧抱回廊上梁的手脚,试图轻声跃下。刚落地站稳,方一抬头,只看房门大开。

不想与之分离尚不足月,凌芸已弱不禁风,必须要扶着秋菊才能站稳,可她还是那般倔强地露出笑容,扬脸挑眉。

秋菊感受到,恰在景明一剑步跨进门的时候,凌芸紧握着她手臂的手松开了,她识趣地撒开搀扶着凌芸的两手,大步上前,与景明擦身而过,顺势掩门退下。

这个拥抱,彼此都奢求了太久。

只是,还没等到景明从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彻底缓过神来,他就发觉怀里那浑身滚烫的纤纤人儿松了手,任由他的双臂托着,无力地渐渐向下瘫去。

轻而易举将她横抱在怀,疾步进入寝室,轻放在床上,一手拉过被子为她盖好,伸手轻抚那惨白的脸,抹去泪痕。

细瞧那晶莹的泪珠正顺着细长浓密的睫毛滑下,凝聚于眼窝,摇摇欲坠,不禁低头吻了一下干涩的唇。

从羲家回行宫之前,景明特地等到越奚诊完脉出来。看景明抱臂靠着西阿斯门,面上云淡风轻的,左脚踩着门槛抖个不停。越奚何等聪明,也不跟他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不等他问话,主动告诉他。

“是恸情,紫羽飞镖上的是,沉香里的也是,能致你梦魇、误认,绝非一时之功,必得日积月累,少说也有三五年,甚至更久,五丫头接触的不如你多,症状不明显,但长此以往,体虚者必夭寿!”

不觉间,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景明紧忙背过身,半仰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同这夏夜的暴雨一般,绵绵不绝,却无法像雨一样纵情,只能无声呜咽。

一时间胸闷气短,景明一手把着床边,一手捂着胸口,紧攥着衣襟,低头大口喘气。那是从未有过的心痛,似万蚁蚀骨,比从前梦魇缠身,梦醒孑然一身,更加让他畏惧。

跟凌芸相比,他从小到大,患得患失的不安根本不值得一提,她为了他守口如瓶,有口难言,装傻充楞,才是最折磨人的。

究竟是自己天真,曾以为她只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摆脱家族的束缚,不想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又想要凭借家族的力量,谋得一桩体面的婚姻。

但,不是的。

她分明满心向往的是平淡安逸的小日子,两个人一心一意,安安稳稳的相伴一生。

景明试图平复心绪,忍泪回过身,伸出手握住凌芸那形同枯槁的手腕,泪眼朦胧中,见那毫无血色的唇角竟衔着笑。

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一身孤勇,独闯泥沼,义无反顾。

“对不起!”

感觉自己飘飘忽忽地向后倾倒,吓得秋菊霎时清醒,立时从坐凳楣子上惊站起来,看天蒙蒙亮,后知后觉方才的自己是靠着廊柱睡着了,她松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的,一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一手扶着窗台站着喘气,慢慢平复凌乱的心绪。

无意间瞥见明居的山水方胜纹隔扇门虚掩着,瞬间又悬起了心,有些不知所措地大步上前,推门直入,扬手掀开落地纱,见四下里空无一人,匆匆闯进北间,轻手掀开帷帐,只瞧凌芸安安稳稳地睡在床里,心内稍安。

低眼又看床边小案上的蜡台,半根红烛已被熄灭,旁边的青瓷碗里,赭色的汤药却还冒着热气,碗下还压着一张笔笺,上面仅仅画了一只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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