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手抚摸在腹部,舒清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
她这些年害过不少人,可唯独让她自己心里都发凉的却只有当年长安候府那位姜二夫人林诗阮。
当年姜二夫人腹中孩子已有八个月了。
她跟着圣上本是隐瞒身份游览汴京,圣上顺便看看先帝庙宇,可半途圣上得了一人消息,这才转道去了长安候府,查出侯府企图谋朝篡位的证据。
那时皇后沈文瑶不知为何消息那般准确,遣了雪仪就从姜萧氏屋中搜出了龙袍。内院兵荒马乱却也很快被制服。
她对这些事本身就不感兴趣,这才在侯府院中透气,这乍一眼就瞧见了姜二夫人手上那镯子。
那镯子是汴京宫宇中都不常见的样式,极其温润好看。
姜二夫人瞧着长安候府遭此一难,不知求谁便大着肚子下跪求她跟圣上说说情,长安候府从来没有谋朝篡位的举动,今日定然是被冤枉的。
舒清甚至还记得当时姜二夫人是何凄厉模样。
她当时年轻气盛,许是将太多人都不放在眼里,瞧着姜二夫人将她的衣裙都抓脏了就更是不耐烦了。
那衣裙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织金蜀锦,织造司花了两月有余的时间做出来的,如今才穿一次便染上了脏手印。
她正待要人将她拖走,林诗阮声嘶力竭求她:“舒嫔娘娘!长安候府绝不可能謀逆!”
女子声音已然嘶哑,风雨晦暝间,全然湿透。
她原本端庄的发髻全部凌乱松散下来,艰难抱着肚子朝她磕头,血肉之躯硬生生磕在青石板地上,瞬间染红一片,身上水色衣裙早就被泥水沁染的脏污不堪。
而舒清只瞧上了那只镯子。
绿波莹莹,德耀瞳瞳,蔚为难得。
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当即就向林诗阮讨要。如今长安侯成了逆贼,姜萧氏和其子女都将压至廷尉府审讯,其姜策更是当场身死,想来是结局注定,再翻不起什么水花了。
可谁曾想林诗阮这般没有眼色,非要说镯子是夫君所赠,誓死都不交。
当时舒清由婢子在一旁撑着伞,居高临下嗤笑一声:“本宫要的东西便是圣上都会应允,你算个什么东西!长安候府謀逆已经是事实,你应了本宫的要求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还是你以为等着长安侯回来能主持公道,不过是痴心妄想,本宫听闻先帝庙宇由于偷工减料已经塌了,连先帝棺材都毁了半截,长安侯早就死在庙宇铜雀台之上,他回不来了。”
林诗阮乍闻噩耗,眼前发黑,感觉到一股腥粘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从嘴角淌落,整个人透着一股麻木和绝望之色。
舒清遣了桂嬷嬷将她按住就要去拔镯子,可林诗阮还是不配合。
她虽然是想要那只镯子,但被人这么接二连三的拒绝,自然也恼羞成怒。随即就让桂嬷嬷将她按住,在地上捡了一把长刀径直捅进她肚子,再狠狠划开。
在女子凄厉叫喊间,玉碎,孩子被长刀挑了出来。
这时候她知道怕了。
待对上林诗阮那双死不瞑目的狰狞双眼,她瞬间丢了长刀,里屋人出来之时,她哭着扑进圣上怀中,说姜二夫人自己发了疯破腹取子死了。
如此血腥的一面,让不少人都不忍直视。
那孩子还在动,还是活的,肚子里猛然动了一下,舒清恍若从经年大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女子凄厉的声音,孩子虚弱的啼哭,若惊雷炸响。檐下的两盏红灯笼更是在夜风中让人发慌。
舒清狠狠抓住桂嬷嬷的手:“林诗阮死了对不对?她死了!”
桂嬷嬷吓得一哆嗦,赶紧安抚:“娘娘,早就死了,都死了十年了。”
“对,她死了。”
舒清渐渐冷静下来:“本宫明日就是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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