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七夕自是热闹。
长街之上不少行人坐在食铺里蘸着香醋和橙汁,品尝大闸蟹,又如满初一般用荷叶托着菱芡,边走边吃。
杀鱼铺子生意是极好的,少女青色衫裙被风吹拂飞扬,那浅显几滴血迹仿若盛开红梅,自是不得人注意。
“庭公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今日盈利五两。”
她见庭芜不说话,只是那表情实在有些龇牙咧嘴的难看,便道:“若是担忧巷中尸体处理,我付钱包了每年拖尸,自有人处理干净。”
庭芜这会儿是真的想哭了,他有心理阴影。
“姜姑娘,其实......”
他这会儿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原本在收钱的人开口:“其实庭公子是在想我会不会杀人灭口?”
庭芜:“!!!”
他都没说出口!
今日姜姑娘说是要去华贵妃宫中致谢,之后再去杀鱼铺子帮忙,可他瞧着姜姑娘分明是去了锦绣宫。
姜姑娘跟他撒了谎,所以她去锦绣宫做什么?而后他又看见姜姑娘被五公主的宫婢满脸含笑送出来。
他想起殿下所言,这未必不是在算计什么。
五公主那样自私自利的性子,眼下又被柔妃禁足在宫中,得有什么样的好事儿才能让她笑成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好像中间还提到什么鸟雀抢吃的摔下来了?
他脑子里飞速盘算起来,所以姜姑娘去锦绣宫到底做什么了,他实在是好奇得有些抓心挠腮,昨日五公主和越贵嫔的算计来得莫名其妙,他还帮着说了不少好话呢,不过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罢了。
所以今日本想在杀鱼摊子上问一句,结果约好的时间姜姑娘迟迟不到,他只能去找人,结果就看见了这一幕。
腿都软了。
杀人啊,柔弱姑娘杀人啊!
可不是姑娘家打耳光、掐人几下那么简单,是一刀将穷凶极恶的匪徒砍翻,拿着那刀又将人劈成了两半,那么长条的活人!又不是黄瓜乱砍!
他真的害怕了!
他想了这半天又开始分析起来。
不如直接问姜姑娘有什么打算,反正都看见了,一定要那么虚伪假装吗?
或者睁眼说瞎话,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和姜姑娘维持着合伙赚银子的生意。
所以,他到底该说点什么解决眼下的尴尬场面?
姜姑娘看上去这么柔弱无骨,清冷无害,她应该是能好好听他说的。再说这么久了她也没害过殿下,当初还救了殿下呢。
就在庭芜脑子里一片浆糊的时候,就在满初忙着杀鱼收钱的时候,女子淡淡声音再度响起:“庭小公子不妨好好想想要问什么。”
庭芜心底一惊,又想到那位被劈成两半的兄弟,就他这身子骨,恐怕一刀就能送他去见阎王。
腹诽归腹诽,该问的他还是想问:“姜姑娘知道是谁要害你?”
姜藏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在四门孤崖的刺客不会有比她更出色之人,从六岁加入四门就没有一日不将命栓在腰上的。
有人暗杀,有人下毒,有人佛口蛇心,更有人背后捅刀。
甚至有一日夜里,沾染了毒物的匕首隔她的眼睛只差一寸距离,睁眼便是算计。既然不能逃避眼前的局面,那就只能比旁人更狠更不顾一切。
她是最出色的刺客也是最出色的探子,是以背后谁在算计她从头到尾她都清楚。相比之下庭芜今日瞧见并不值一提。
毕竟她跟纪晏霄是合作对象。
姜藏月目光看向庭芜,有若空中一弯清凌凌的寒月。
后者摆出一副万事不怕的气势,被她眼神一扫,神色顿住,莫名有几分心虚。
庭芜是纪晏霄的人。
今日之事不过是碰巧,若庭芜是得了纪晏霄的令才有了这一出,那么实在过于愚蠢。
不过也侧面说明是他自己的意思。
姜藏月拿出往日的荷包,在庭芜瞪圆了眼睛中,收摊清点银两往回走。
少女青衣裙摆之下的血色已经干涸,褐色血渍绽开的红梅也多了几分枯败倾颓之感。
庭芜在后面看着人,姜姑娘年龄分明和他差不多大,干什么要做这等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他十分郁闷。
进了宫门在宫道之上时,姜藏月凌冽平静的声音响起。
“庭公子问我是不是知道谁要害我,这世上有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宫道廊檐下风声簌簌,她看着庭芜的眼睛。
“这么说姜姑娘是真的知道?”庭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人死了真相也不会被掩埋。”
闻言,庭芜猜了个大概,兴许是安嫔的人。
他暗思:廷尉府安永丰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安嫔和三皇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说不准是记恨上了姜姑娘,这才翻脸不认人,想着悬赏杀手将姜姑娘给咔嚓了,没曾想折了夫人又折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姑娘打算如何做?”须臾,庭芜又问。
姜藏月忽然笑了,眉眼若鹤雾蒙蒙的春日。
“庭公子这是在替你主子打听我的事?”
她启唇:“难不成你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
暗柳萧萧,飞星冉冉,万点水萤秋草中。
大皇子府邸灯火映竹。
纪烨煜目光含笑落在纪晏霄身上道:“晏霄当真是一个好的谋士,你若诚心为本皇子做事,本皇子也绝计是不会亏待你的。”
近来户部的事情很多,又因为慧妃命案被牵连其中,那都察院御史更是成日在户部打转,难免人心惶惶。
便是不说旁的,二皇子因为汴京巡防之事处理得不错,如今也正式进入朝堂中,好在刚踏入朝堂他笼络臣子也不会这么快。
眼下要紧的是另外一事。
纪晏霄不紧不慢与纪烨煜对弈,终是又落下一枚黑子。
夹着黑子的手若白玉一般,清透如水,纯净无暇,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玉戒。
“殿下想问的可是近日修筑河堤的提议?”
纪烨煜笑道:“知我者晏霄也。”
纪晏霄又落下一枚黑子。
须臾间,他温润开口:“汴京及州城河堤修筑为四处。”
“那么这件事依你看派谁最合适?”
纪晏霄唇畔含笑。
这件事自然交给谁都不合适,修筑河堤历来其中的水就深,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纪烨煜见他没说话,问:“可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纪晏霄笑了:“自然是有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