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说什么?”她略微侧首。
纪晏霄开口:“姜姑娘是谁的人?”
“殿下似乎忘了盟约。”
夜色里,宫阙飞檐翘角,红墙碧瓦在月色下粼粼如波,纪晏霄在几案前泡了茶,邀她入座。
姜藏月抿了口茶。
闻言,纪晏霄笑得温柔:“姜姑娘不如看看这个。”他拿出汴京堪舆图才道:“浮云山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口。”
姜藏月看过去。
图上极清楚,汴京多山岭,绵延不断万里长青,唯出了城郊三十里有一座浮云山孤高陡峭,两旁绝壁。
青年含笑没说话。
也就是说浮云山是汴京唯一险要的关口,若是能完全掌控浮云山,则等于掌控出入汴京的情报,而纪晏霄已经掌控了山脚的马场。
如此可见他的势力早在皇室看不到的地方疯狂扩张,庭芜在汴京开铺子敛财,都是为了豢养兵马做准备。
内殿新移栽的几株桂树,馥郁香气传入屋中,姜藏月神情无变化,遂开口:“殿下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干涉殿下的事情。”
“是请求。”
纪晏霄语气轻柔,那抹笑尤其昳丽:“浮云山近日来了一匹烈马无法驯服我便只能想到师父。”他似乎接受了现实,叹口气:“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不愿帮我?”
竟挺能做出这副姿态。
姜藏月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可以,什么时间。”
他习惯性地弯着唇角:“师父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
姜藏月见没有正事就打算离开,不过还是要说上一句:“纪鸿羽非外强中干之人,殿下若是要在浮云山做些什么,可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她所谋的事情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也绝不会因为任何人打断自己的计划,若有,便杀之。
他也一样。
“定然铭记于心。”纪晏霄放下茶盏,凤眸潋滟:“师父想做什么,我可以帮忙。”
“殿下做好自己的事情。”姜藏月冷淡拒绝。
“师父,我是你的徒弟不是么?”他叹息。
姜藏月眸色不明:“那么殿下现在的行为是在欺师?”
“并非。”他偏过头,乌发被风扬起一些:“师父教我算计权谋可不是用在这上面。”
姜藏月道:“殿下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心。”
纪晏霄再度叹息:“师父这般揣度我?”
“殿下说的当真是烈马吗?”
纪晏霄承认:“自然是烈马。”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浮云山的烈马极是桀骜不驯,师父驯服了便送给师父。”
姜藏月眸子微动:“到时再说。”
主殿的门再次打开,夜风更凉了一些,庭芜下意识看过来,纪晏霄笑道:“姜姑娘。”
“殿下有何吩咐?”姜藏月垂下眼帘行礼。
廊檐下,新桂花团锦簇,细细缀于枝叶间,青年立于花树下,云白绣银鹤长衫,温润如玉,且月色下显得光风霁月,格外动人。
他挡着廊檐风口处道:“当初说过的话一直算数。”
姜藏月没开口。
算数或者不算数都不重要,并不会耽搁她要做的事情,若是算数顶多是轻松一些,若是不算数也顶多走得久一些。
路总有走完的时候。
“殿下记得便好。”姜藏月声音清冷:“我不喜毁约之人。”
青衣少女说完这句话转身朝殿中另外一条廊檐离去,摸不清是什么心思。
纪晏霄到底轻笑一声,这样的她才是她不是么?
*
姜藏月离去后,庭芜又钻进了主殿,还带来了一盘枇杷:“吃了吗殿下?”
黄橙橙的枇杷躺在盘子里,瞧着便口齿生津,酸酸甜甜。
纪晏霄缓缓喝着茶,庭芜纳闷儿:“殿下你又跟姜姑娘吵架了?”
“为何这么说?”他含笑。
他放下茶盏,修长指尖不紧不慢剥着枇杷,里面鲜甜的果肉分外喜人。
“姜姑娘出门儿的时候感觉周身更凉飕飕的了。”庭芜还在说这话,纪晏霄盘子里的枇杷已经剥出来了好几个:“并非对我。”
“那就说另外一件事,眼下殿下升任吏部侍郎,盯着殿下的人更多了。”
今日中秋夜宴之事早就在汴京传得沸沸扬扬,尤其事关大皇子府邸,听闻大皇子回府以后将府上彻底排查了一遍,倒也查出了不少来自各家的探子。
也不知该不该说大皇子府邸是个筛子,早就被蛀得千疮百孔了,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可能就斗不过那还未曾见面的太子殿下。
庭芜刚坐下来,后者擦了手又拿出了棋盘,棋子比之前更为莹润通透,光滑玉色,他头疼哀嚎:“殿下,为什么谈事情的时候总是要下棋?”
他们可以吃枇杷,可以吃酱饼,也能吃夜宵,唯独不能吃棋子。
“你也可以边练武边说。”纪晏霄手中棋子落在中央位置,语气温润。
庭芜连连拒绝只能打起精神应付,想着棋子往哪儿搁:“咱们安插在大皇子府邸之上的暗哨现下还没被查出来,两个门房,两个近身伺候的。”
纪晏霄又落下一子:“让人警醒着些。”
庭芜点点头,捞过盘子里剥好的枇杷啃了两口:“真甜。”
底下有宫婢进来奉茶又出去带上了门,内殿比平日更加安静。
“殿下知道前几日的事情吗?”庭芜试图抖出自己的所见所闻:“前几日先吏部侍郎在长街之上被马撞翻晕了三日,结果今日因为职位有变又晕了过去。”
“然后?”纪晏霄漫不经心挑眉。
他笑道:“吏部侍郎的身子骨似乎有些柔弱。”
庭芜一拍大腿:“那岂非是有一点柔弱啊。”
纪晏霄眼眸微弯,缓缓道:“正是因为吏部侍郎身子骨不好,是以纪鸿羽将他调去了兵部,没有其他原因。”
“兵部也不错。”
庭芜一本正经:“我觉得可能是他八字太弱,先前二殿下欲给吏部侍郎和姜姑娘拉姻缘,他八字弱了哪儿能攀得上啊。”
“可能。”纪晏霄眉眼柔和。
庭芜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不如改日我找人给姜姑娘和殿下算个八字?”
纪晏霄闻言,表情温柔得吓人,庭芜后背发毛:“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收了棋盘说出后话:“明日无要事,准你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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