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顾崇之笑:“老子的外袍都被血浸透了。”
话语里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戾气。
谎言被揭穿,后背似乎难得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意,反而让人的感知更清晰,她想要否认既定的事实却辩无可辩。
“要不要上药?”顾崇之盯着她的时候眉眼笼罩着天光,带着一身冷意。
姜藏月不说话。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每一次任务成功都是不要命换回来的。
且顾崇之何时这么爱管闲事了。
她慢慢开口:“小伤,不至于死人,没什么好上药的。”便是只有这么一个回答。
顾崇之长腿一迈,在她身边坐下:“还欠着老子的银两。”他似是感慨:“想要人死债消?”
“都是生死里滚出来的人,你还怕老子要你负责?”
姜藏月:“......”
其实顾崇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清楚,从前对她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多管闲事,偏嘴里说出来的话极为难听。但这些年她的身手制香及琴棋书画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可以说她是顾崇之的第二面。
“欠的银钱我要出很多任务。”姜藏月说。
顾崇之侧身拿草药:“那确实如此。”下一瞬他挑了挑眉:“今日老子给你上药是你的荣幸。”
姜藏月沉默。
这人横竖说不通,是个混不吝的,她早就知道。
他示意姜藏月衣服宽松些,将后背露出来。
“老子蒙着眼上药,不会占你便宜。”
姜藏月垂眸没再多说什么。
她将后背露出来,要上药上就是,耽搁了这么久,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姜藏月想着,这次任务失败受罚她接着就是。方上完药,那些紧追不舍的猎犬和杀手再次寻来,顾崇之提刀就走了出去。
原地血腥气越来越重。
姜藏月手中弯刀破空而出,直接削掉一个杀手头颅,仅剩的内力让她动手又接连狠辣拧断两个的脖子,再度被猎狗扑咬上来时,弯刀一刀刀凌乱插在猎狗身上。
手腕在剧烈颤抖着,铁锈般的血迹溅了她满脸满身,眼眸冷戾。
顾崇之带着她再度冲出包围圈,姜藏月此刻没心思再提分开走的事,她现在内力消耗殆尽了。
且顾崇之是真心赶来救她的。
接下来两日的逃亡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体力消耗越来越快,走的路也越来越窄,灌木丛生。
姜藏月用弯刀拨开灌木丛开路,那些被灌木刺伤的小伤口都算不得伤了。
她只是觉得这次的任务真的很难,七十八个杀手近二十天还剩八个,若不能解决这八个人,可能没命走出深山。
可即便如此,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姜藏月听见他们说话:“瓮中捉鳖罢了,听说顾崇之也在这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这四门的青衣弯刀很难缠。”
“难缠又如何?被慌不择路追了二十多天,你以为她还是全盛时期的青衣弯刀,不过是强弩之末......要不了几日了。”
搜寻的圈子继续在缩小。
“一群王八羔子!”顾崇之冷笑一声。
“啧!在这儿呢!”
姜藏月看向面前的八人。
“顾门主,别来无恙啊。”那领头人同样冷笑一声。
顾崇之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笑得邪气:“想要老子的命,还想截断四门的任务?”
“你走。”姜藏月这时开口。
她还有最后积攒的内力,身上也还有不少毒药。
四门从来就不简单,她就算被活捉也不见得会被折磨致死,可顾崇之不一样,她有预感他身世应该不简单,若出了事,只怕会有大的动荡。
这些年他倾囊所授,如今便当她报答他的恩情,一命换一命。
“老子要你保护?”顾崇之回眸,眼底冰凉:“想要老子的命就做好回不去的打算!”
姜藏月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想不明白顾崇之为何对她不同,是因为她是四门最出色的刺客,还是因为不想损失这些年倾斜在她身上的资源?
“看见那悬崖没?”他突兀笑了,对姜藏月笑得桀骜又不羁,道:“今日老子就跟他们赌一赌这条命!”
说话间无数羽箭朝二人射过来,姜藏月瞳孔一紧。
眼见有一只射向顾崇之心脏,她反手挡了去,就这一挡,手臂鲜血肆虐。
两人同时落下深不见底悬崖,顾崇之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
中途也不知撞在了哪里,她只听见他闷哼了一声,待落在崖底时,顾崇之两条胳膊软软耷拉在一侧。
“啧,断了两条胳膊。”他呼吸微促,额上冒着细汗,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姜藏月视线落在他胳膊上。
他靠着崖壁起身,示意她将怀中信号烟拿出来:“门中的人该找过来了,你那手臂差一点儿就伤到手筋了。”
信号烟在天空簌簌绽放,天光混着银光,竟是耀眼又炫目,姜藏月这一瞬才觉得自己活着。
她不自觉再次看向顾崇之的手臂,伤得很严重,道:“回去找人医治。”
顾崇之在这耀眼天光里回首,上挑的眼角带着笑,他艰难往前走着一边说:“彼此彼此。”
崖底寒风凛冽,半个时辰后终于遇上接应的人。
待回了四门后来了不下四五波大夫。
每个从顾崇之屋中出来的大夫都眉头紧皱。
姜藏月手臂的伤好险没有伤到手筋,可她仍旧不知道顾崇之屋中的情况。
没人告诉她答案,也没人说顾崇之的手臂到底有没有治,严不严重。
她只知道近半年的时间内服外敷的药没有停过。
即便这样的情况下,给她治疗手臂上的药物都是最好的,甚至还有万金难求的祛疤药。
听闻那祛疤药是专供皇族使用,里面添加了无数种珍贵药材。顾崇之让人送来的这祛疤药纯白如净,细闻似有春日梨花恬淡的香气。
姜藏月攥紧药膏不发一言。
若是顾崇之的两条手臂都断了再接不上呢?
翌日傍晚,她去了顾崇之屋前,抬手叩门的指尖犹豫了半晌没叩下去。
门却自己开了。
姜藏月顿了顿。
开门带起的风声将院中红叶吹得飒飒作响,于琥珀的暮色中将红叶晕染作霜,暮暮云垂,山水氤氲,远黛千里。
姜藏月抬眸,忽而就听见了顾崇之挑眉而笑的声音。
“做什么这般瞧着我,我这样的,是有些招人?”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