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们小夫妻二人都还年轻,这通州乱得很,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姜藏月听着几人之间的谈话顿了顿,老翁继而带着青年下楼点茶去了。
纪晏霄莞尔道:“这样的身份最能降低旁人的防备。”
姜藏月不由自主想起了他口中的‘夫妻二人’。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顺遂,面容含笑,像真是新婚不久不谙世事的夫妻出来游玩,言语间多对她贴心呵护,便是不暧昧也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气氛。
姜藏月开口:“兄妹的名声不比夫妻更为合适?”
他略微低头看向姜藏月。
姜藏月敛下神色。
她不曾与旁人用过这样的名义。纪晏霄倒是毫不客气。
想到这儿,姜藏月放下手中的锦带羹,视线不避不闪:“殿下的红粉知己太多。”她继续开口:“恐怕想与殿下做夫妻的人都从汴京排到州县去了。”
纪晏霄不免勾起嘴角:“嗯,那就都杀了。”
姜藏月:“......”
桌案上锦带羹也凉了,她不与他谈论这个,姜藏月看了一眼客栈的进度,说:“纪烨晁向来被呵护在沈氏的羽翼下长大,平素只有听话的份儿,所以被困在客栈他只能等。”
她说过阴谋不如阳谋,不需要太多人,只需要通州的人就能将事情闹大。
他又笑了:“的确,纪烨晁这样畏畏缩缩的人,想要他出事,就要有诱饵。”
“劫匪是个很好的理由。”
“我让底下三十人乔装成李氏的人,李氏正好要谈合作,就说李氏不愿与沈氏共享,所以派人截杀。”
姜藏月指尖沾了点茶水,只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纪晏霄弯起唇角,一派闲适:“除了这个,还要说通州县令不识得人,将我们也赶出去了,也被困在另外一家客栈中。”
“可以。”
话落间,老翁点了茶才上楼,差点滑了一跤被纪晏霄扶住了,老翁惊魂未定:“哎哟!谢谢公子,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散架了。”
他旁边的筐子也差点被踢倒,里面隐约可见是一包包的细碎结晶颗粒......白花花的模样,可不就是私盐。
老翁哆嗦着手又将筐子重新盖好。
“是要站稳。”纪晏霄温声:“不过这通州卖盐的事不是大家伙儿都能卖么?”
“那是从前。”老翁坐稳了,睁大老花眼一口热茶下肚:“今时不同往日了。”
“是如何个今时不同往日?”
“咱们通州有盐矿,只不过多上交朝廷了,后来又加重税收,这没办法才跟着李氏卖盐维持生计。”
“这么说是李氏翻脸不认人了?”
老翁坐在桌子边长吁短叹:“这话谁敢拿到明面上去说,只怕到时候活不下去一家人都一命呜呼了。”
“不是说朝廷派太子殿下来通州查案了,怎么李氏还这么猖狂?”
酒楼里喧嚣之声不绝,纪晏霄不紧不慢开口,像只是在闲聊。
姜藏月在一旁听着。
通州百姓虽然惧怕李氏,可在其手下讨生活,私下里也会有议论,议论的人多了李氏也找不到源头。
“公子的想法太简单了,朝廷派来的是太子殿下,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要解决早就解决了,哪儿能拖到现在,不过就是走个表面功夫。”
老翁话音落下,青年忍不住出声:“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蛇鼠一窝,几年前便有人瞧见太子殿下来过通州,还去了李氏府上,这劫匪指不定是他们谁找来的。”
姜藏月放下手中茶盏,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声:“这世家和朝廷勾结在一起,也不知道通州的百姓可怎么活,这若是我,定然是所有人一起要闹上一闹的。”
老翁和青年相视一眼,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可不是,左右也快活不下去了......”左右桌的听到这番谈话,也连声附和。
好半晌,人都散了去。
“阳谋的确好用。”
纪晏霄看着不知从何处跑来的一只狸花猫,丢了些吃食过去。
“这事儿庭芜擅长。”他轻笑一声。
闻言,姜藏月挑眉。
她再度开口:“殿下打算让庭芜如何去做?”
“法不责众。”
“散播谣言。”
身侧传来他温柔的嗓音:“要不要听听庭芜的做法?”
“他人呢?”
纪晏霄敲了敲桌案,庭芜这才上了二楼,抑扬顿挫念出自己即将要开展的活动:“李氏不让咱们卖盐,还勾结太子让我们活不下去找劫匪杀我们,我们实在太可怜了,隔壁的孤儿寡母因为没有收入来源都饿死在家里了!!!”
“还有人棺材都买不起,生了病不敢去医馆,一枚铜钱都拿不出来,既然早晚都活不下去,咱们干脆跟李氏拼了!还有这太子收了李氏的脏钱,哪里管平人百姓的死活!”
他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姜藏月顿了顿。
纪晏霄说:“去吧。”
天色渐晚,酒楼各处也点起灯烛,橙黄的光晕照在青年身上,那雪衣乌发的青年,冷白轮廓更显得精致迫人,浓而长的睫毛在眼睫投下晃动的影。
他依旧抚摸着那只不肯走的狸花猫。
猫儿舒适窝在他膝盖上打起了呼噜,不时甩甩尾巴,烛光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漂亮得像是画中一般,尾指上的朱砂痣时不时显现在她眼前。
他又喂了半块鱼饼。
猫儿吃得欢。
纪晏霄弯唇,视线落在少女清冷容颜之上。
姜藏月恰好回眸。
蓦然,四目相接。
“姜姑娘,通州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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