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唯一发光的巨大屏幕暗了下去，黑暗里只剩下繁多的红色和绿色的小灯在跳闪，庞大的人格数据涌入这台超级主机，仿佛海水逆涌入江河。

硬盘灯、数据流量指示灯、主机频率指示灯都在以十倍的速度闪烁，而且越来越快，最后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已经控制了整个地下室的节奏。

忽然间，所有的灯熄灭，地下室陷入绝对的黑暗。一束光从头顶正上方打下来，落在转椅前方。

荧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飘落，仿佛飘雪似的，一个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半透明，闪烁莹莹的微光，黑色的长发漫漫地垂下，直到脚下，发梢却漂浮在空中，穿着仿佛睡衣的丝绸长裙，赤足，微笑。

“EVA。”转椅里的人慢慢地伸出手去，进入了那束光。

“我只是投影而已，你这样只能够摸到空气。”EVA轻声开口。

“我只想要再次握住你的手，你应该明白的吧？”男人低声说，那些荧光的碎片落在他手心，转瞬消失不见。

EVA把半透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却不能带来丝毫触感，那些只是光与影的幻觉，3D成像技术保留着已经远去的记忆，男人轻轻地合拢手空握着，像是真的握着一個女孩的手。

“以前你有时候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松手的时候手上都是汗水。”EVA说。

“我不握着你的手，怎么知道你在呢？”男人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是开心和悲伤糅合在一起，显得音调有些颤抖。

“你总是这样缺乏安全感…”EVA一只手抬起，似乎想要将男人搂入怀中，但却只能够停留在半空。

“盲目的追求力量，最后也只能带来孤独，这次你又想要倾诉些什么？”

“我把狮心会秘术的消息告诉顾野了。”

“这件事昂热校长已经知道了，他直接将秘术作为奖励给了他。”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顺势而为啊…”

“你应该明白，校长是从来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也不是没有出过错，譬如……十年前。”男人幽幽地说。

“十年了，不要再耿耿于怀，我们虽然惨胜，但也成功了。”

“可只有我活着回来。”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凉。

“别这样…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在你的心里。”EVA轻柔的抚摸着男人的头，手掌的投影化作一丝丝破碎的荧光碎片。

“他既然给了顾野那个东西，想必应该已经有线索了？”

“这是学院的机密，我不能说。”

“你会告诉我的，EVA，你从来都答应我的要求。”男人语气轻柔，但又十分笃定。

EVA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执行部最近成立了几个小组，向西藏、新江、格陵兰和墨西哥，全世界合计有大约一千三百人在探寻‘龙墓’的位置。”

“目前似乎曼斯教授的小组有了成果，他的调查目标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高贵的初代种，四大君主之一。我只知道目前他们正考虑增加人手继续进行调查，应该是有了发现，也许最迟在明年就会开展真正的行动。”

“难怪他会这么着急的给顾野狮心会秘术，看来他也觉得时间紧迫了。”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知道些什么吗？”EVA问。

“不…只是一些猜测而已，他身上确实有一些让人很在意的东西，也许我们的校长早就发现了。”男人摇了摇头。

“如果校长决定行动，还要拜托你通知我，也许真正的答案就在顾野身上。”

“我明白了。”

“对了，太子有消息吗？”

“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已经成为‘皇帝’了吧？但我没有他的消息。”

“他当然还活着，我至今还能闻见他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而且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亲手杀了他呢？”男人用极尽冷漠的声音说出了这句极尽狠毒的话。

“如果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你安心，”EVA轻声说。

“那就……杀了他吧，我们都会等着你的消息。”

“放心吧，只要我在顾野身上得到答案，就会为你们报仇的。”男人点了点头，从空虚中抽回了他的手，他原本就只握着空气而已。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EVA，几束自上而下的光同时出现在EVA身边，每束光中都站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有梳着利索红短发的皮装女孩，也有戴着墨镜的冷漠男孩，也有面容僧侣般肃穆的黑衣人，也有歪着头长发漫卷的妩媚姑娘，加上EVA，一共六个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着男人笑着，像是老照片上的笑，过了许多年，依然灿烂如初。似乎是都在期待着男人为他们带来好消息一般。

紧接着肉眼看不见密集如蜘蛛网的红外扫描系统关闭，摄像系统自动关闭，跳闪的红色警戒灯切为绿色，走道地面的高压电被切断，安全系统再次进入短暂的休眠状态。

EVA默默地看着他魁梧而寂寥的背影，和十年前相比，他的腰背没有那么挺拔了。金属门开合，男人真的走了，光束中的女孩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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