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通些人情世故之人,便能轻易听出言外之意——
我喜欢这副棋具,我是长辈,送我。
姜悯自然也听得出。
可她方才拒绝前辈赠礼,这棋盘就还不是她的,即便是她的,笑话,她也不可能送。
“这副棋具不是弟子的,是一位友人暂借于我。”姜悯如实相告。
可焰明真人,只当她是借口。
他只消试探几句,见姜悯这副唯诺模样,便知她根本没有什么靠山,毕竟有靠山的人,说话之时,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底气,是姜悯不曾有的。
他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声音骤然多出一丝压迫之意:“师侄,你这般年轻的筑基修士,即便是五灵根,出身杂役,放在内门,那也是香馍馍啊。”
“你的前途自然无量,可人情处事还是得学上一学,说不定,大家以后在内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与人打好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闻言。
姜悯心中冷笑。
又是这样。
这位真人,表面上可都是按规矩办事,却又一副为你好的模样,以权压人,既能达到目的,又让人寻不出差错来。
“我的时间有限,言尽于此,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焰明真人说着,带着意味深长之意,感叹道,“有的东西,你这实力保不住,留着,只会害了你啊。”
听见这赤裸裸的威胁。
姜悯微叹口气。
说出一句让焰明真人眼皮一跳的话。
“前辈,你可明白?为何方才,我会拒绝收下这副棋具。”
既是这套棋具惹下的祸,姜悯自然得让正主出面才行,她可不愿背锅。
而焰明真人百年阅历,何等人精,只凭姜悯这只言片语,一瞬间,猜出许多事情,背后骤然生出冷汗,仅存一丝侥幸,这是姜悯在吓唬他罢了。
可下一刻。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完全打破。
“自是明白了。”
话落,中年人的身影,在焰明真人眼中,缓缓浮现。
看清中年人面容的一瞬间。
焰明真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灵力一泄,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狼狈落在此人面前,一个趔趄差些站不稳,额上冷汗涔涔。
他连忙弓着腰,拱手作揖,谦卑而慌张道:“真君,晚辈焰明,见过真君。”
姜悯清晰可见。
()
赤焰真人的双腿,正在不断颤抖。
她颇为意外,这位前辈到底何方来历,竟能让赤焰真人吓成这样,便是元婴修为,也不至于如此吧?
只见棋盘面前的中年人,仍是一副从容悠哉模样,不疾不徐淡淡抬眼,看向焰明真人,语气之中,尽是轻蔑之意。
“几百年前,我就看不惯你们东灵宗的一群老东西,没想到几百年后,你们这群人,还是这副德行。”
扑通!
在姜悯目瞪口呆的吃瓜神色之中,那焰明真人,竟然直接腿软跪下,朝中年人连连磕头。
“真君饶命!”
“焰明错了,看在焰明师尊的面子上,请真君饶命!”
方才趾高气昂的赤焰真人,此时,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匍匐在地,连连求饶,让姜悯大受震撼。
中年人并未理睬磕头求饶的焰明真人,而是抬眸看向姜悯,又是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诧异道:“我见你修行有成,本以为你有师承,没想到,你来自东灵宗,如今还未拜师?”
姜悯收敛心神,颔首认真道:“晚辈筑基之后,尚未来得及回宗,故未拜师。”
中年人听懂她言中之意,却是满意笑起来,悠然道:“你那东灵宗,不回也罢。”
说着。
他似是想起什么。
忽得低头,看向棋桌上的棋局。
只见最后,白子与黑子胶着之际,是几枚等候在白子前方的白子,挽救全局。
看着这棋局之势,他心领神会,释然而笑,抬手以修长手指点了点棋盘上的局势,认真说道:“我令上古棋局出世,本就是想要寻一位有眼缘的弟子,良禽择木而栖,你愿来太极山,做我门下弟子吗?”
此言一出。
焰明真人连忙抬头,看向中年人,脸上骤然失去所有血色。
而姜悯愕然之际,顺着中年人的手势,看向棋盘,亦是明白了这位前辈的意思。
在她赢下整局棋的第三步。
这位前辈,才是那几枚力挽狂澜的最终外力。
而前辈,因她破解棋局,亦愿意入局。
太极山么?
姜悯想起死在她手中的贾富贵。
贾富贵自然是假的,可焰明真人的态度已经表明,这位是真的。
在焰明真人死灰般的目光之中,姜悯撩起衣摆,郑重朝中年人行叩拜之礼。
“弟子姜悯,拜见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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