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是不想中原震动,没有把全部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此处,故此就算是襄樊陷落,也要逼退关羽,因为只要是关羽不能进入南阳郡进而惊扰京畿,拦住他继续在樊城襄阳一线鏖战,不要把负面影响扩大,河南之地平稳,这就足够了。
等着魏王从各处再抽调兵马来围猎于此,关羽就算是再威猛,那也只能是知难而退,到时候大水退去,荆州军粮草短了,再度反攻,光复襄阳樊城,那就更是足够了。
所以于禁的任务是纠缠住关羽,在樊城之北构起防线,而并非要全力支援樊城。
这个构思和想法,他在接到命令南下的时候也写信告诉了还在许都的曹操,曹操表示认可,回信道:“子孝老于行伍,自然知道汝之用心。且放手为之!”
现在自然不需要和你庞德庞令明解释什么。
见到庞德还要说什么,于禁将曹仁的手书拿出来,“子孝命吾等要在北边驻守,吾之意,要在邓城南乡一线驻扎,以防关羽北上,等到内外联合之后,再行合击。”
庞德听到还要去南乡郡索取粮草并扫荡路线,颇有些失望,他原本今日离开邓城前来求见于禁,就是想着要请于禁一同出发,南下决一死战,自从关羽中军北移,他就大概预算到了关羽要先解决在北边的自己,这一次也是来求援的。
可是于禁并无马上南下之意,庞德失望之余,又想到了一个新的法子,关羽来势汹汹,自己孤军难以支应,刚好可以避开锋芒……庞德于是又拱手请命,“将军!吾在荆楚驻扎甚久,南乡郡地形颇为熟悉,吾愿意为将军驱使,去南乡郡走一趟!”
于禁治军甚严,不许军队侵略滋扰地方,底下的将领们虽然听命,心内是颇多怨言,这南下的行军路上没有什么乐趣,本来于禁有这個意思,增援南乡,大家伙都想着请命,独领一军去南乡郡乐呵乐呵,怎么,就许曹仁在宛城屠城,就不许我们去到处多吃多喝点吗?
大家有些期待,不曾想这个庞德真是没眼力劲,竟然还要跳出来把这个差事给拦住,这就是真的很不厚道了。
昆阳郡长史、左卫将军柯基冷哼一声,同样起身请命,“将军!吾等七军南下,未得寸功,这一次征南将军有命,吾等七军应该自己来办,庞将军协防邓城,已然是十分辛苦,还请安置休息,且看吾等本事!”
其余众将也是纷纷点头,申请出战,无论如何,现在的曹魏政权,还是依旧是奋发图强积极向上的氛围,庞德也不示弱,据理力争,他久在襄樊驻扎,自从旧年宛城之乱后就一直协同曹仁满宠等协防此地,可以说是熟悉地形,地方事务也能插手一些,于禁思索一番,还是决定让庞德部前去南乡,和樊城之部汇合,但是众将也群情激动,自然不能不安抚,于是也点了左卫将军柯基率领本部三千人马,一同前去。
为了稳妥起见,他又吩咐庞德,“如今且还不是决一死战之时,令明这一次去,只需打通邓城南乡至樊城一线之运粮通道即可。”另外自己这边的后勤军需也是要邓城来支应的,虽然带了一些南下,但多少还是不够充裕,在许都未能筹集新的粮草之前,凡事都要指望着邓城了。
庞德领命,不过他也对着于禁不太以为然,若是按照他的心意,如今已经好几天没下雨了,道路山川等都不再泥泞难走,应该趁着好时机,一鼓作气南下击溃关羽才是,何须又要扫清道路,这样的谨慎?
不过军令如山,下属的自然只能听从。庞德虽然是降将,却也知道于禁铁面无私的风范,若是再絮叨什么,他是必然翻脸的。
他出了于禁的大帐,偏将董恒董超迎接了上来,“将军,于将军同意了吗?可愿意出兵?”
庞德摇摇头,接过了兜鍪,戴在了头上,他带着亲兵走出了此处大营,“于将军不愿意马上出兵,说如今天时不对。”
董超董恒面面相觑,连忙跟上,“如此的话,就靠着咱们这么一支队伍,怕是打不赢关羽的大军!”
“就是,征南将军又被堵在樊城里面,不能出城和将军一同作战,关羽北上移动中军,明摆着就是要对付咱们,于将军又不支援,咱们恐怕就难了!”
董超怒气冲冲,“咱们不过是奉魏王之命,来帮衬樊城的,乃是客军,论起来,这里就算是被荆州贼都占了,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董超还是保持着自己乃是凉州军的思想,客军作战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够可以了,庞德每次都身先士卒,率先对着荆州贼的大军发动冲击,若非自己这些人拼命骚扰,恐怕樊城早就陷落了!
“不得放肆!”庞德不动声色,骑马出了大营后,才对着二董笑道,“急什么?有的是时候打仗,眼下咱们先躲一躲,吾已经讨了左将军的军令,扫清邓城到谷城之间的通道,到了那时候,征南将军也会出城,让左将军面对关羽的大军,尝一尝滋味罢了!”
庞德并非面上看着的鲁莽之人,既然知道于禁还没有做好和关羽决战的准备,他也不愿意继续一个人一支队伍一直顶在关羽的刀锋之前,所以他顺水推舟,一下子就申请到了打通这个线路并且和曹仁的队伍汇合的任务,这个过程肯定会有战斗,庞德觉得现在的荆州军非常难对付,难对付的一个点就是在于他们派出了数以百计的斥候队伍,自己的行踪大概率是瞒不过关羽的。
但是关羽也不见得会来亲自找自己的麻烦,有于禁在身后威慑着,这一趟任务不会太难。
既然是于禁还不想决战,他就没必要作为消耗品继续呆在前线,恰好趁着这个时候脱身,顺便再和樊城之内的人联系上,要亲自和曹仁身边的人说上话,并且告状一二,如今只有曹仁才能够去指挥于禁了。
当然目前曹仁没有这打算,但是只要天时地利都到了,四下合围,关羽要被围攻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大胜诱惑。那时候自然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现在么……庞德哈哈一笑,适才的恼怒不是假的,但这会子的轻松也不是假的,“蔡阳到邓城的防线,就留给左将军是了,咱们先去西边探一探。”
庞德原本驻守在邓城之中,此地他有三千驻军,他回到邓城休整了一日,分了一千五百兵留守,自己率领步兵一千,骑兵五百共同出发,昆阳郡长史、左卫将军柯基发了消息来,要求入邓城休整一日,也被庞德拒绝了,“此地乃是征南将军粮草储备之处,更有许多军械,未得军令,不敢放入任何人。”
昆阳郡长史、左卫将军柯基大骂庞德实在固执,如此多的粮草就给自己享用一二,又算得了什么?庞德的军司马成何还算懂事,先送上了粮草五十担作为酬军之用,柯基也不好如何,但对于这个任务就不免有些懈怠了,在谷城之外寻了营地,好生休整了两日才慢慢出发,成何派人催促他跟上庞德,柯基怪眼一翻,“左将军只是命吾在后跟随,并未说要吾同行,再者,南乡并无敌人所在,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做什么?”
他决定要拖拉一二,而且理由也很充分,协防谷城,怕贼军来袭,如此成何也无法,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柯基慢悠悠地呆着玩了两日,又慢悠悠地出发往西而去。
庞德要把南乡郡的物资都运送过来,这是他西去的主要目的,另外也想着在关羽的威压之下抽身而能喘口气,顺便和樊城守军汇合,将物资分配后,一部分放在谷城,一部分也运入樊城以作补充。
他的想法很美,这一次来,任务不重,而且还能避开关羽的锋芒,但是他绝对没想到,这一次,遇到了庞德自己人生之中最大的危险境地。
八月初九日,庞德从邓城出发,前往南乡郡谷城,一路行军的路线比较直接,沿着汉水边缘的官道走着就行,昔日秦始皇修建天下驰道,为了能把关中咸阳的皇帝旨意最快速度地传递到天下各个角落,他把驰道修得不留余地,如今几百年过去了,襄阳左近的部分道路还是非常坚固,大水漫灌侵袭下,依旧坚硬无比,车马通行十分便利。
南乡郡在南阳郡之西,南郡之北,之前其实并无这个郡,只是因为曹操在赤壁之后还是牢牢占据襄阳樊城,故此,将自己所夺的襄阳之西的荆州土地专门设了一个南乡郡出来。
日常的时候,除却宛城之外,南乡郡也承担了巨大的粮草支出到襄阳樊城,而南乡郡的位置也非常重要,汉水上游十分惊险,从武当县以下,顺流三百里平坦之极,不需要多少人力,直接就能到樊城。
南乡郡的郡治在南乡县,但那个离着襄阳更远一些,为了帮助襄阳和督办粮草方便些,南乡太守傅方都是驻扎在谷城县,此地乃是汉水和筑水交汇之处,离着襄阳也极近,当然,为了更好支援襄阳是明面上的缘故,实际上还是因为东三郡已经被刘封孟达攻下,南乡郡就在东三郡东出的必经之地,傅方怕死,故此已经舍弃了南乡县,直接到了谷城县这里,无论如何,靠着大军更方便一些。
不过目前来说,刘封等人并无出动的迹象,毕竟东三郡本身就是地形极为险恶之地,无论水陆出发,都没有那么地轻松简单,南乡郡目前安全。
既然是还安全,并无敌人来袭,那么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继续承担的,樊城之围目前稍减,那么粮草还需要继续运送,或者是直接送到襄阳去,或者是送到邓城来存放,都需要南乡郡来支应。
去年很幸运,南乡郡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民变,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宛城吸引走了,也是因为南乡郡本来就非是富庶之地,敲不出多少油水来,傅方又很懂得为官之道,他自己不求田问舍,自己中饱私囊,更不会过于逼迫当地士族,反而是收拢流民开拓荒地,比起曹仁的屯田所要仁慈许多,故此这些日子,还能坚持下来,南乡算是难得的有些太平景象。
董超派出斥候,在官道前方十里路来回穿梭,以做警戒。从邓城出发,董超就陆续接到了不少的冲击,除却荆州贼的斥候舌头之外,还有小规模地攻击,都是百余人或者是五六百人的队伍,不停地对庞德部大军而进行滋扰,小规模缠斗,互有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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