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兆庸的脸色瞬间如同吃屎一般难看。
幕后是于贤之的事他不可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王云龙固然会改变想法,但却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把柄。
一旦朝廷顺着于贤之这条线追查下来,然后通过那封信开始深挖福悦商行的事,那么他和于贤之曾经勾结谋夺丝绸作坊的事也就完全摆脱不掉了。
因此他必须尽快在自己调离宁波之前,彻底把这件事结束,不然他走之后,变数就太大了。
只有王云龙买下作坊,交割完钱款,作坊改换主人,完成此前的合同,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堵住朝廷追查官员的嘴,不至于让自己受到牵连。
“云公子,那位大人已经安排人前来与本官交涉,明确提出不想再染指丝绸作坊,本官身为知府,岂会在此事上骗你!”苏兆庸此时无计可施,只能委婉的以权势相压。
王云龙这次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苦笑道:“苏大人的话我自然不会质疑,但十天时间太短了,本来定海县城东的房子已经卖的差不多了,钱款也差不多快要凑够了,但上次您说丝绸厂不能卖给我,我便把其中一部分抽出来投入了别的生意,另外还有五千两银子,干脆用在了这次定海文化节上,因此就算要买,也需要至少一个月时间筹措才行。”
苏兆庸一听心都凉了。
莫说一个月,其实这十天他都有些等不及。
因为于贤之的事已经几乎盖棺定论,听闻不仅南京各衙门官员弹劾于贤之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送入北京,就连浙直总督胡宗宪听说都气的差点儿吐血,被皇帝接连下旨斥责,一口气写了七八份自辩和弹劾于贤之的奏书接连送入北京,另外,还有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苏州官场爆出一封于贤之亲笔书写勾结倭寇的书信,已经通过锦衣卫送往北镇抚司核验。
如若这封信为真,那么于贤之必死无疑。
等到锦衣卫从于贤之家查抄的各种书信顺藤摸瓜下来,说不定抓捕他的人比调令来的还快。
在保命和要钱之间,苏兆庸十分清醒,现在丝绸作坊卖多少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如何把这份合同尽快完成,因此他激动之下一把抓住王云龙的胳膊,急切道:
“云公子,你眼下能够拿出多少钱?”
王云龙想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讪笑比划一下手指道:“最多八千两!”
八千两?!
苏兆庸呆住了,但片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最终咬牙道:“好,八千两就八千两,另外你把那五块水晶镇纸也拿出来,我为你剩余的银子,你看如何?”
王云龙也一下呆住了。
沃日,你都不带砍价的吗,我不过是漫天开价而已,你还一下价,我扭捏一下,还是会勉强加三五千两。
毕竟他知道于贤之的底价就是一万三千两。
他只以为拿到手,怎么也不会比于贤之更低。
毕竟于贤之的身份是正三品侍郎,面子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
他没面子,自然就只有多花钱了。
但他决然没想到,苏兆庸为了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已经完全没有底线了,对亏空国家资产毫不在意。
而将五块水晶镇纸作价一万二千两银子,更是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这玩意儿一块成本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因为水晶其实也不太值钱,东海县那边多的很,海外更多,只不过大块纯净的相对来说比较少而已,老百姓捡一大坨买一二两银子,绝对算是发一笔横财。
至于加工费,可以忽略不计。
果然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自己本来只是突发奇想弄点儿当奖品,没想到在这关头,竟然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价值。
面对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王云龙故作惊讶的提醒:“苏大人,这些水晶镇纸虽然贵重,但远没有这么高的价值,您确定可以?”
苏兆庸点头:“云公子放心,在丝绸作坊这件事上,实则弄得本官也很被动,对你也颇有些愧疚,毕竟你我合同在前,如今事情有了转机,我还是不想背负一个骂名离开宁波,五块水晶镇纸的确不值这么多银子,但这东西胜在是个稀罕物件儿,只要市面上出现的不多,想来不会有人去过多质疑,至于丝绸作坊以后的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本官保证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王云龙松了口气,满脸感激的站起来拱手道:“既如此,云龙就多谢苏大人照顾,我这就去把剩下的镇纸拿来交给大人,明日便亲自去鄞县府衙办理丝绸作坊的交割手续。”
苏兆庸大喜,站起来点头道:“好,那这件事就如此说定,明日本官在府衙恭候云公子到来。”
苏兆庸走了,走的很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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