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宅。
二楼的房间被压瘪了,其他房间有不同程度的变形,围墙也脱落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座大门还在耸立。
小花园一片狼藉,亭子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座深坑,甚至就那山成很喜欢的锈林族老人雕塑——后来山成才知道,那是一位已经完全铁化了的锈林族老人——都不见了。
肉肉在一片狼藉的花园里翻滚着,发出了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愤怒的嗡嗡声,想要把那些杂物消化掉,重新变成肥沃的泥土。
涡影幼体还在不断跳跃,但数量少了许多。
一搂的会客厅是山宅仅存的完整房间,山成把山小路和茸茸安置在了这里。
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夜,山成也和其他的旧矿镇的人一样,希望留在自己的家里。
即便这里……并不怎么安全。
可它却是这个世界,让山成唯一觉得像是家的地方。
安顿好一切之后,山成的目光转向客厅中央。
几百种不同的火种密密麻麻摆在那里。
有时候,山成会想,如果没有变故发生,自己安安稳稳在旧矿镇研究各种各样的火种、特质、故事线,想办法凑凑权限,就算是离开之前没有凑齐,这个过程应该也是美好的……
忙碌之余,溜溜娃,逛逛街,再寻摸点稀奇古怪的美食吃掉,那该是怎么样一种惬意的人生。
可惜,这個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想要破坏自己的平静生活。
既然你们不给我这种机会,那我就给你们多留点惊喜吧!
一个个封闭的立方体打开,露出了里面姿态各异、色彩各异的火种。
像是一个个景观玻璃球。
山成的目光,依次扫了过去,各种传承了数十万代,原本用途各不相同、代码损坏各不相同的火种,在他的面前卸下了神秘的面纱。
【潜流火】(深海作业专用增强型V4.2)、【风歌回响火】(气候调控与声波应用系统V5.4)……
在绝大部分人都是矿工,主要火种是【炉下火】的旧矿镇,山成只见到过寥寥数种火焰,但现在,山成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种火种!
只是看着这些火种,山成就已经可以想象,1300万年前,这个世界已经将“火种”这种辅助工具利用到了何种程度,整个社会是多么的发达和繁荣。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毁灭在了1300万年前。
无数的信息流入,在山成的编译器里排列组合,山成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自己创业初期,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工作的样子。
代码、代码、还是代码。
一行行代码被复制出来,然后解析、标注、重新整理……
但进化了无数年的火种,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单纯的工具,它们呈现出了某种超越工具的生物特性,有许多的代码彼此嵌合、关联、互补,呈现出了复杂无比的架构。
在山成的面前,锈锤静静站立着。
他的身上,火焰忽然消失,又忽然燃起,火焰的颜色变化,像是霓虹灯在闪烁。
每当山成目光看向他,他就露出僵硬的笑容。
“没事?”
“真的没事?”
“我们要不要停一下?”
山成的每一次询问,换来的都是锈锤僵硬的摇头。
其实,山成非常清楚,这个过程其实极端痛苦。
但他必须要有一个实验体来实验自己的代码。
火种只有在人类身上的时候,才能发挥完全的作用,才能让山成看明白,每一个代码到底是什么样的效果。
剥离火种,被视为对燃火者的极刑,但锈锤却一直面带微笑。
真好,可以为老爷做点什么。
太好了,终于可以为老爷做点什么了!
一直以来,锈锤内心都很煎熬。
他每天站在山宅的门口,事实上却毫无作用。
而山成却为他做了那么多。
拯救并收留了锈花,给了锈花以那样的力量。
如果我的这条命,还能有什么用处,那就真的太好了。
我本来,是应该被丢入熔炉里的,我本来就是一块矿啊。
而现在,我还有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每日每夜被铁元素不断渗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钢针上,每天早上起来,都发现自己距离死亡更近。一天天失去身体的机能,甚至凝固成一团钢铁……
痛苦?这世界上没有人比锈林族人更懂痛苦。
也没有人比锈林族人更藐视痛苦。
许久之后,当最后一次火种亮起,锈锤等了许久,这一次却没有熄灭。
一点近乎半透明的白色光芒,在他的身上幽幽燃烧着。
这种光芒格外黯淡,看起来似乎比炉下火还要黯淡,只有在偶尔跳动一下时,会迸溅出一点“火星”,而那火星却呈现出复杂瑰丽的颜色,像是某种“晶体”一般,悬浮在身边许久,才会慢慢暗淡消失。
“这是……”锈锤有些愕然,“老……老爷,完成了吗?”
“运转一下试试。”山成对他道。
锈锤将火种调动了起来,薄薄的火焰在体内流转。
然后锈锤猛然瞪大眼睛。
力量!
澎湃的力量!
这火种在静止的时候,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如同羽毛一般的轻盈,但是动起来的一瞬间,似乎就已经达到了锈锤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锈锤不是地球人,否则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大概就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把火焰的目标对准自己。”山成命令道。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对山成的命令有所迟疑,但是锈锤却是毫不犹豫地凝聚火焰,向自己发起了冲击。
锈锤只是炉下火,他所有使用火种的经验,就只有两种。
一种是用火焰包裹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和武器,用来强化武器。
一种是凝聚出来火焰,然后发起冲击——事实上,后者只有锈锤全盛时期才能做到,用一次还要休息半天。
但这一次,锈锤感觉有些不对。
一团恐怖的火焰,突然从他的身体内部冒出,化成了一个至少脸盆大的半透明火球,向他自己砸了下来。
锈锤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的关节完全是僵硬的,差点就跳起来了!
天知道,在今天之前,身体机能的退化、无法持之以恒的挖矿以遵守“基石”,他的火种其实已经逸散到几乎不可见了,能调动的力量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半透明的火球落他的身上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近乎本能的,让火焰改变了形态。
火焰从原来半透明的白色,变成了一团明亮的银色,然后如同水银泻地一样,钻入了他的体内。
他的身躯剧烈颤抖了起来,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麻、痒、痛、酸……事实上,他已经许久许久,都没能从自己的肉体上感受到这么多种感受了。
他想要放声大叫,但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山小路和白茸茸,又死死咬住了牙关。
但这种痛苦实在是太剧烈了,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接触之下,却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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