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宴会上一回来,便直接病倒了。父亲虽然没有当场同意,但是我们血脉至亲,我能够瞧出他已经有所意动。我母亲齐氏的确是出自江南豪商之家。”
“她也的确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进了顾家,可是那嫁妆里的大头,拿去给我父亲捐了官。”
“不光是如此,汴京样样都金贵。顾家男丁各个都不事生产,在家中做读书郎。束脩,笔墨纸砚,婚丧嫁娶,人情往来,官场打点,扩充宅院……这哪一样不是钱?”
“到春日宴的时候,那嫁妆还剩几何?还买大船,买个大棺材还差不多!”
顾七娘说着,红了眼睛,她抬起手来,愤愤地指向了顾长庚,“顾家瞧中的哪里是那艘船,他们要的是苏转运使从此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条运河成为顾家源源不断的钱袋子啊!”
顾七娘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李茆身上,不等他恶狠狠地瞪回来,便又犹如蜻蜓点水般挪开了。
“我躺在病榻上,听着顾长庚同我说,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不但他能得一肥差,我的哥哥弟弟们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顾家也有了一个隐蔽的生财之道。到时候我们二房,又会成为祖父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就像当初,他年少中了进士,祖父看他的时候一样……”
顾七娘说着,痛哭起来,“他们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考虑到我。”
顾七娘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齐氏,“我跪在地上求你们,我说莪可以嫁去苏家,然后在苏家宗族里领养一个孩子作为苏槐的嫡子抚养长大,这样我虽然守活寡,但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你们说,顾家要脸面,若是结阴亲的事情传出去,那失了脸面。”
“我又跪在地上求你们,我说我可以改名换姓假死离开顾家,永远都不再回汴京。这样阴亲照样结,我虽然从此孑然一身,但到底还能活着。”
“我才十几岁啊!我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琴棋书画,都还没有派上用场。我甚至都还没有踏出过汴京半步,我的一辈子就在顾家那个憋屈的宅院里,被四十九条家规束缚着,没有过过一天松快日子。”
“可是你们呢?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长,我的小弟……我至亲的人就那样看着我,不吭声。”
“你们没有动弹,却是用无声的沉默,杀死了我。”
“像是一只只野兽,将我啃食得尸骨无存!”
顾七娘说着,腾的一下站了起身,“功名利禄,家族荣耀,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们连人都不做了!”
顾长庚的三个儿子当中,其中最年轻的那一个嘴唇动了动,他上前一步刚想要说话,却是被自己的兄长给拦住了。
顾七娘瞧在眼中,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站在她身前的顾长庚瞧着,亦是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饶是顾甚微都忍不住看了过去,莫不是发了疯?
堂上的王一和瞧着两人比赛哈哈哈,眼瞅着都要收不住了,无语地拍响了惊堂木。
顾长庚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冲着王一和拱了拱手,“大人,我敢肯定眼前这名女子绝对不是我的女儿顾七娘。因为我儿笑起来的时候在右侧脸颊有一个梨涡儿,可是她没有。”
“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顾七娘,我的女儿早就因为生病而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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