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性子就是如此,错了就是错了,从不狡辩,但他若是认为对的事,从来也不会怀疑自己判断。
朱雄英摆手:“没啥,爷爷你也不清楚情况。”
这是理念的冲突,朱雄英不否认他有一部分善心在,但他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可在朱元璋这种当下社会生存长久的人来看,这是天大的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纲常尊卑也是如此,一件件小事看起来稀疏平常,可若是久而久之,旁人都习惯了,那哪里还有尊卑可分,纲常可论!
没了尊卑纲常,对皇权和上层阶级的威胁是致命的!
老爷子如此谨慎,也没有问题。
不过,
朱雄英还是深深感受到大明的体制,没办法,只能去适应了。
“对啦,爷爷说体验过天人相隔和失而复得,这是啥意思?”
朱雄英问道。
朱元璋道:“当时咱死了至亲,现在又找到至亲,不就是如此吗?”
此刻朱元璋心里想的,正是老爹朱长夜。
朱雄英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随后,
朱雄英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道:“对了,爷爷,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军棋。”
“这是师尊教我的,挺好玩的,爷爷,我教你玩如何?”
如果是一般时候,
朱元璋肯定会说好,因为这是大孙从老爹那儿学来的东西,他很感兴趣。
但现在….
朱元璋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看着朱雄英。
咱现在,哪有心思玩游戏啊,这小子,一点不知道咱的心思么?
“哎,成吧!”
朱元璋无奈的道。
一段时间后。
“呵呵,我吃你的君王!你输了!”
老爷子高兴的咧着嘴,笑的脸上褶子遍布。
他咂摸咂摸嘴:“你师尊这个军棋,唔,不错!这完完全全就是两国军队厮杀的缩影,不杀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谁能赢!”
“确实很合适咱们玩,咱刚才给你藏了很多底牌,每一個底牌都是在排兵布阵,咋样?爷爷厉害不?”
军棋是益智游戏,但绝不是益智那么简单,在翻开每一颗未知的牌之前,都是在揣摩和猜测对方心里。
这里面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拱卫中军,都有讲究。
朱元璋很是入迷。
开始还觉得朱雄英在胡闹,可是下着下着,竟是有些投入进去。
尤其最终吃掉朱雄英最后一颗子的时候,更是开心的不知成啥样。
果然,咱爹哪怕教给雄英的不是好东西,那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朱元璋如今是深有体会。
朱雄英也有些吃惊。
他比朱元璋更懂规则,而且和师尊玩了好几天时间,是个熟手,再加上规则也是他说好的,老爷子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才对。
可才下了第一局,朱雄英就被完虐了!
他真的猜不准老爷子布局的心里,每一颗棋子的布局,都有些让朱雄英琢磨不透。
他认为老爷子会将小卒放在最前端,老爷子却偏偏提前将他最大的‘君王’棋牌,给提前暴漏出来,而且朱雄英的前排子能被吃的干干净净。
这太冒险了!
朱元璋咧着嘴:“咋样?还下么?”
朱雄英不服输的性子上来了,咬咬牙道:“继续!”
然后….
朱雄英再下了两局之后,索然无味,干脆摊手:“不玩了,捉摸不透,下不过爷爷你。”
朱雄英直接认输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排兵布阵,这是咱擅长的东西,比不过也正常,不要灰心嘛!继续继续!”
他就很没有棋品。
赢了还不行,还要嘲讽。
朱雄英就受不了这个气!
“不下了,我才不自取其辱,说啥都不下了!”
朱元璋洒然大笑:“你这玩意,就和打仗差不多一个理,打仗咱擅长,这东西你要送给蓝玉他们,咱估计他们会乐开花。”
朱雄英无奈的道:“可….哪有一下子就把最大的牌就暴漏的道理,这不就是吸引火力么?”
朱元璋反问道:“吸引火力,难道不才能集中歼灭?”
朱怀愣了愣,若有所思,随后道:“是这么个理,反正我下不过你!”
“哎,我从师尊那学来这个军棋,本是让你开心开心,还寻思着让一让你呢,这下扯犊子了。”
朱元璋呆怔的看着朱雄英:“让咱开心?”
朱雄英道:“哎….沐王爷没了,怕您老太伤心了,心结解不开啊!”
“连续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我和奶奶给师尊救回来了,但二爷爷和沐王爷却是没有,我想….这二老逝去,您老肯定比谁都要伤心难过。”
“爷爷,我知道您老是个倔强坚强的人,从不肯将感情暴漏于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索性就弄个军棋,转移你注意力。”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噢。”
他抿嘴看了朱雄英一眼,喃喃道:“旁人都在劝咱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伤了身子。”
“沐英的死,咱是最伤心的,他们知道个屁!”
“他们越是安慰,越是提及沐英,咱就越是难过,倒是你….”
“你这个臭小子,一天天心眼子活络,尽会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安慰咱,虽然言语上啥都不说,可举动上却都关怀备至。”
“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总而言之,咱很感动。”
朱雄英无声的,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
这个举动,
恐怕当今天下,除了朱雄英和朱长夜还有马皇后,没有其他人敢如此!
但这无疑,是对垂垂老矣的朱元璋最大的鼓励和安慰!
朱元璋站起身,目光如炬,道:“走吧,去书房,有两封折子你看看。”
朱雄英点头:“好!走!”
回到书房,朱元璋将两封奏疏放在书桌上。
朱雄英则去倒了两杯浓茶端过来。
“看看吧。”
朱元璋指着奏疏。
朱雄英点头,打开奏疏。
第一封是来自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骞的上陈,其言曰蓝田县上下瞒报天灾者高达九人,包括县令、佐贰、主簿、法曹、吏曹等。
九人联合当地大士绅大地主瞒报天灾,粉饰太平,私吞百姓肥沃田地高达九顷。
这是冰冷的奏疏,上面都是白纸黑字。
但朱雄英,自从见识到善良可期的百姓之后,他知道这份奏疏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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