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界迷宫的解法不会那么简单，想出去，可能只能依靠这个城市里的原住民。”

小诗平静安慰，眺望向远处冒着黑烟的摩天楼，以及小心翼翼带路的汉子。

“无论是铁骨运动、镇压队……还是他们这些幸存者。”

林希思索着，忽然想起什么，朝她问道：

“刚才你特意问马锁孩子的年龄，为什么？”

小诗脚步停顿，盯着他认真开口：“因为很像。”

“像什么？”

“黄昏城。”

“什么？”

林希一怔，摸不着头脑。

小诗盯着那些汉子们衣衫下裸露的廉价义体，简单解释：“历史上某个时期，黄昏城也出现过大量幼童安装义体的事件。”

“那个……我历史不是很好。”

林希轻咳几声委婉提示。

小诗看向他，几秒之后嘴角上扬，摇了摇头：“官方的历史早就没有相应记录，只有黄昏城本地人才会记得那段岁月。”

林希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你是黄昏城本地人？”

小诗狠狠瞪他一眼：“我好心给你解释，不是要你试探我的身份。”

“哈哈，一时忘我，抱歉。”

林希干笑，心想这孩子真是警觉。

“总之，那是智械战争才结束的时候。”小诗抱着双手，用平淡的语气缓缓讲述：“那时候不像现在，即便智械表示对人类世界毫无兴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仍然充满恐惧。”

战争从未波及到黄昏城，可城市本身已经等不及开始自我清算。遍布城市的智能化系统被删除，智能生产线被拆毁，智能化研究全部暂停，导致城市生产力大幅下降，连物资供给都出现问题。”

林希听着点点头，这些话刚来黄昏城的时候莫驹莫大叔和他科普过。

“失去智能化之后，各大企业开始大量招募基础员工，城市中紧俏的工作岗位一下子变多，原本被智能化浪潮排挤淘汰掉的人重新炙手可热，很多被淘汰的岗位重新冒出来。

与此同时，为了弥补生产力的亏空，增加每个员工的生产效率，以七城银行为首的巨企们开始推广义体。”

小诗看了他一眼，声音就如夜晚冷风，带着渗人寒意。

“这就是各色眼花缭乱植入式义体成为社会主流的契机，若机器不值得信任，那就把人变成机器来代替。

公司总是会招募工作效率更高的员工，义体植入程度越高，生产力自然越高，在职场更有竞争力。于是很快开始新一轮内卷：每个人都争先恐后舍去原本的器官，改造成机械，以此获得工作机会。

义体公司股价飙升，义体价格水涨船高……为了买得起义体，获得一份工作，吃一口饱饭，普通人不得不做出一些极端选择。”

她不由得停顿，伸手指向前方的马锁。

“像他们一样，出卖家人、孩子的器官，保证自己东拼西凑的义体‘跟得上时代’。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妻子孩子都是残疾，只能用最低限度的垃圾义体维持生命。

因为不这么做，他们一家人都不会获得任何工作，结局是居无定所并且活活饿死。现在虽然凄惨，但至少还能苟活下来。”

林希完完全全沉默，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光景。

那是对‘人类’这个词汇的异化，将他们变成不伦不类的东西。

是一种比奴役更令人绝望的剥削。

紧接着，小诗语气一变，换了个轻松的腔调：“现在黄昏城已经不是这样，市政提供食物与居住补贴，人们至少不用因为饥饿去出卖灵魂；上市的义体也设置价格帽，不会让人可望不可及。

我只是突然内心感慨，才去问马锁孩子的年龄，现在不要多想。”

她少见对林希露出柔和的笑容，即便模糊了容貌也看得出来。

“毕竟，这里只是源界迷宫，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源界虚构，我们的目的是从城市逃出去，别的事情暂时都可以放下。”

林希微微点头，眉尖却完全蹙在一起。

真的只是这样么？

在听完小诗讲述之后，他隐约仿佛抓到了什么，好像有一团杂乱的线团在脑中翻滚。

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走在前方的马锁突然浑身一松，回身朝他们喊：

“我们到了！避难所入口就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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