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不染,令人惊艳。
但他对人的皮相并不感兴趣。从前父皇后宫万紫千红,眼花缭绕,什么样的都有,什么样的都见惯了,而再盛再美的花也终有枯败那一天。
所以剥离皮囊,众生皆为白骨一具。
“你怎么在这里?”
他很快又问了一遍。
话语有些锐利,和后宫众多女子一样,少女对自己心怀畏惧,态度谨慎又小心。起初还反应不过来,听到这句终于回过神,小声说道。
“臣妾求了齐公公,让他放臣妾进来见陛下一面,也见……小王爷一面。”
她话语顿了顿,视线若有若无地往棺木那边望去一眼。
陆怀冷声,“齐忠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还请陛下切勿迁怒公公。”尚芙蕖舀水的速度很快,尽量不漏到别人身上。
“是臣妾告诉齐公公,与小殿下还有未竟之约,陛下要罚便罚臣妾一人吧。”
她双手微微一动。
陆怀这才注意到,她衣袖下还藏了一样圆滚滚的事物。
哀思未绝,怕他耐心有限,尚芙蕖忙拿出那只布老虎解释,“陛下,这是小王爷托臣妾做的布老虎。”
老虎?
什么老虎?
望着那只不说清楚,没准都能认成钟馗的玩意儿,陆怀沉默了。
少女接着道,“民间的母亲在孩子幼时,大多会做一只这样的。那日小王爷提及很想念自己母亲,就央着臣妾做了这么一只……”
本想等他下次进宫拿给他。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说罢,她便垂首敛目不再言语,只压低纤细如柳的腰肢,身躯被笼在他衣袍投落的阴影里。
烧了一半的纸钱掉到身边,眼见火舌就要舔舐上少女裙带时。
陆怀终于哑声道,“起来吧。”
他话音里透露出浓浓的疲倦。
尚芙蕖大概也能理解。
这场转败为胜的大战才结束,还来不及休整和庆祝,就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会觉得累。
但她不敢慢。
收起思绪,匆匆放好那只小虎正要退下,天子倏地指了指边上空着的蒲团。
“就当朕欠你一个人情。”
火光摇曳,少年帝王深邃俊美的五官陷在燃烧的烟雾中,迷蒙不真切,只隐隐流露出一线脆弱。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说上话,有来有回且不是单方面礼仪性的。
尚芙蕖不敢细看,再度低下头,“臣妾不敢。”
打击来的太大,太后早前就昏迷过去了,其余那些人还得等天亮才能正式过来。所以,灵堂内只有他们二人。
尚芙蕖还从未和这位九五至尊共处一室,不禁脊背僵硬,浑身不自在。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往旁斜一下。
好在没跪很久,在他人到来之前,天子就准许她回去了。
“臣妾告退。”
她微侧着身子,从自己面前低头而过,距离比平时稍微近了点,可以闻到女儿家衣角上淡淡的脂粉香气。
陆怀这才注意到。
他竟不讨厌她身上的胭脂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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