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见了,胡麻就觉得那货郎有毛病,蝇头小利的买卖,哪有这么善心的?
另外,他轻步靠近的时候,也隐约看到,那货郎给娃娃们糖吃的时候,手掌有意无意,从一个娃娃的脑袋拂过,似是拔了他一根头发在手。
虽然当时离得远,看不真切,但胡麻可是在寨子里吃过这种亏的,身体发肤,常用物件,都有可能被别人作法,又如何不留心?
只不过,自己确实没有看真切,这人也有可能确实只是个货郎。
若是忙忙的回庄子里去叫人,惹得大张旗鼓,对方也可能见势不妙,便收了手,到时候落得满身不是的还是自己,所以,他便先悄悄的守在这里,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而确定了问题,那就赶紧打发小红棠回去报信。
叫醒周大同,倒不是指望他能帮忙,而是让他赶紧进内院去叫掌柜。
路见不平,管是要管的,但他没打算自己。
行侠仗义是好事,是功德,所以这种功德,需要大家一起赚才好。
确定了货郎有问题,他也并不急着声张,只是悄悄跟在了那群小孩身后,只见他们步伐蹒跚,摇摇晃晃的一路出了庄子,黯淡月下仿佛几只笨拙的小兽。
约一柱香功夫,已经走到了庄子外面的土路,远远就见那里停了一辆人拉的双轮木车,车边站着一人,正晃着手里的拨浪鼓。
正是白天那个货郎,只是他一张脸涂的煞白,脸带着僵硬的笑容。
在这寂静深夜里,有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见娃娃们来到了跟前,脸的笑容便更热烈,手里的拨浪鼓摇的更欢快了。
但明显的拨浪鼓摇的更快,声音却仍是细微不可察,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胡麻停在了路边树下的阴影里看着,见他一边晃着拨浪鼓,一边手舞足蹈起来,绕着车,边跳边摇,转了一圈。
小娃娃也似乎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了两只小手,跟着他转圈。
绕完了一圈,这货郎才站在了一边,笑嘻嘻看着孩子们,往车面爬去。
胡麻定睛看去,才隐约察觉,那车放着的,竟仿佛是一具黑黝黝的棺材,棺材盖子抽开了一半,露出了黑糊糊的洞,这些娃娃们也不知道害怕,笨拙的爬马车,往棺材里钻。
“之前听二爷讲走江湖的事,有些邪法妖人,会扮成货郎赊刀匠,走街串巷,诱骗妇女娃娃,转头就卖给窑子或是牙行,赚取钱财。”
“这种妖人本事不大,却极擅邪诡法门,会拍花驱魂,是江湖最下三滥的玩意儿……”
“瞧着,我今天遇的这个货郎,也是这一类了。”
“……”
看了一眼庄子方向,还没动静,小红棠也没回来。
按理说不该急着动手,但胡麻猜不准那棺材里有什么,娃娃们钻了进去,又会怎样?
“先抻抻他……”
心里做了决定,他便忽地清了一下嗓子,笑道:“生意这么好,大晚忙着进货?”
“唰!”
在这万簌俱静时候,胡麻这一嗓子,极为响亮。
那货郎也忽地吃了一惊,手里的拨浪鼓立刻停下,娃娃们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
侧耳倾听半晌,货郎忽地看向了胡麻方向,道:“哪位江湖的朋友,何不出来见见?”
“有些门道!”
胡麻心下一凛,隔了这么远,竟是一眼便看见了自己?
心间暗生警惕,便从树下阴影里走了出来,缓步向前,笑道:“白天刚见过,就忘了?”
那货郎一直绷着身子不动,见胡麻离得近了,才目光一闪,认出了他来。
脸堆起了笑容,道:“原来是柜的小管事老爷,吓我一跳。”
“这大晚的你倒兴致不浅,还出来逛,不过咱俩也没仇,你们娘娘会自割你们的血食,我赚我的娃娃,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行一道可好?”
“……”
“井水犯河水?”
胡麻笑着摇了摇头,道:“朋友,这就过分了。”
“乡亲们信我红灯娘娘,每日烧香供奉,看着他们的娃娃被拐走,这还像话?”
“听我一句劝,把人留下,邪术解了,伱赶紧走吧!”
“……”
那货郎盯住了胡麻不动,过了片刻,才笑了起来,道:“夺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这道理兄弟你不懂?若是你们掌柜的来了,我倒要给这个面子,但你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表情似乎很轻松,一边说着,一边从车头两个筐里,摸出了一个布袋娃娃,套在手。
转身向着胡麻笑道:“大不了见者有份,我留个小银饼子给你?”
一边说,一边扬起了自己的左手,他左手套着那个布袋娃娃,缝的破破烂烂,但眉眼皆有,似乎表情都做得出来。
他套在了娃娃里面的左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朝着胡麻挥了挥手,那娃娃居然也显得活灵活现,嘻嘻一笑,还向着胡麻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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