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戈罗夫:“是啊。是一个团加上一个坦克营。我这边已经没多少有经验的士官了,部队的建制都该取消了。而第四坦克军的这个坦克营,已经消失了。”
叶戈罗夫在“已经消失了”几个字上咬了重音。
王忠:“你什么意思?”
“在上佩尼耶坚守36小时是下达给第四坦克军那个坦克营的命令,现在他们已经为了这个命令拼掉了所有坦克。”叶戈罗夫看着王忠,“伯爵大人,撤退吧。这样经历过恶战的部队,不管是以后补充到别的部队,还是重新整补,都是宝贵的力量。就算是为了帝国,也应该撤退。”
王忠:“那这么多的牺牲,这么多的战友,不就白死了吗?”
“我们迟滞了敌人至少二十四小时,他们本来今晚应该在这个村宿营,让村里的姑娘陪睡!我们已经……”
叶戈罗夫说不下去了。
如果撤退,还留在村里的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伊丽尼奇娜大娘一家已经展示过了。
但是王忠在意的不光是这个。
他扭头问叶戈罗夫:“我们现在撤退了,后来军事史会怎么记载我们呢?
“那些教授,那些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的蠢驴,还有那些别有用心的公共知识分子会说第三后阿穆尔团和第四坦克军31坦克团二营都是懦夫。
“他们才不会把战死的人和我们分开对待!
“莪们要在这里,坚守到明天晚上八点!是,我们兵力是不足,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地雷,炸药,什么都可以用上!”
叶戈罗夫:“可我们没有。在敌人的兵站我们一点防守用的物资都没找到。他们不认为自己需要防守。”
王忠抿着嘴,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尸体,居民们正在把整个城里牺牲的安特军士兵都送到教堂来。
他叹了口气:“我们可以试着要求增援。这里没有电报局吗?”
王忠其实没有用电报的印象,他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没人用电报了,所以他才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年代电报应该是很常见的民间通讯手段。
叶戈罗夫:“有,但是电报局的电报是有线电报,和电话一样。现在都断了。说不定连大城市的电报总局和电话总局都被敌人的轰炸机扬了。没人能发报。”
王忠皱着眉头,这时候他看见苏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我们还有颂诗修士,现在战场平静下来了,教堂里也有弥撒的道具,是不是可以弥撒了?”
“可以!”苏芳连连点头,“但是需要懂弥撒流程的人帮我。”
王忠:“让柳德米拉来。一个够吗?”
苏芳:“最小的弥撒,需要三个人。我一个,柳德米拉一个,还要一个神职人员。”
王忠:“那就只有叶采缅科修士了。弥撒的内容是什么?”
“祷告,布道,圣餐礼。”苏芳耸了耸肩,“弥撒很简单,只是需要的时间很长,还不能保证对面听到。我要保持跪坐的姿势,念诵圣诗和要传达的内容到明天早上,明天你不要指望我打机枪了。”
王忠:“做吧。”
苏芳蹦蹦跳跳的走了。
王忠看向叶戈罗夫:“明天早上还没有回应,我们就撤。”
叶戈罗夫:“明早能撤得掉吗?最好连夜撤。”
王忠非常坚决:“先等回应。”
————
作出决定后,王忠草草吃了点牛肉和酸黄瓜,之后选择睡一会儿。
他快要晕倒才想起来,自己还发着低烧。看来肾上腺素也能暂时对抗病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还有点寒意。
清醒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摸身上那封寄给阿格苏科夫克鲁根大街43号阿列克谢耶夫娜女士的信。
他已经发誓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把这封信送到那位女士手中。
确认信还好好的,王忠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披上外衣。
他听见外面好像在唱歌,以为是弥撒活动的一个环节,便抱着看个究竟的想法向门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卫兵啪的一下敬礼,鞋后跟并拢时候的动静吓王忠一跳。
他仔细端详卫兵,发现这名二等兵高昂着头颅,目光炽烈如火。
从这眼神里,王忠感觉到了士兵对自己的信赖。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当时他想的只是在乱世中保命,仅此而已。
真是的,什么时候变得可以把自己当成最后一颗子弹了?明明自己连这个国家的全貌是啥样都不知道。
虽然有些自嘲,但王忠并不打算改变现在的决意。
因为这份信任,也因为和他们一起流过血。
当然,还有正义,以及自豪感——看到没,现在我和西班牙的国际纵队一样,都在为世间公理与正义而战了。
走出酒厂经理室,王忠站在厂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聚集在院子里的士兵们。
是一群伤兵,可能因为医院已经没床位了,才聚在这里烤火,分食烤肉。
是他们在唱歌。
歌曲的旋律王忠竟然认得,是《在小河对岸》,曾经被选为中国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题曲。
一个男中音在哼唱:远处的河岸点起了灯火
晚霞消失在晴朗的夜空
跨上战马,背起长枪
年轻的士兵整装出发
男中音独唱的时候,其他人竟然一起和声,仿佛所有人都受过合唱训练似的。
广袤的原野上一片寂静
战士们机警的搜索着敌情
黑暗中有刺刀寒光闪亮
他们遭遇上敌人的伏兵
歌曲很快进入激昂的副歌部分,还有人拿出了手风琴伴奏,大家齐声高唱:
勇士们高喊着冲向敌群
草原上展开殊死的抗争
这副歌感觉就很符合今天的情况啊,难怪战士们会在这时候唱。
王忠正想着,副歌就结束了,最开始那个男中音继续独唱:
一个战士中弹滚下了战马
他是为祖国的利益英勇献身
男中音的声音落下,众人还在哼唱着和声,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祭奠今天死去的战友。
王忠站在台阶上,品味着在夜空中肆意流淌的悲伤。
这时候叶戈罗夫出现了。
王忠问:“弥撒收到回应了吗?”
叶戈罗夫摇头:“没有。如果我们要撤就趁现在了,再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
王忠看了眼还在哼唱哀伤的歌谣的战士们,有些心软。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听到夜空中传来引擎声。
“敌人?”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叶戈罗夫则看向东方:“不对,声音是从东边来的。”
急匆匆赶来的巴甫洛夫说:“一定是处心积虑绕后的敌人!”
王忠不理他,直接切视角,结果发现一片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不是他自己的视野不会高亮敌人。
于是王忠直奔水塔。
跑了两步他想了想,不如去村口看更清楚,便高呼:“布西发拉斯!”
从路博科夫大尉那里继承来的白马直接从马厩跑出来,身上已经上好了鞍子。
咦,怎么会上好了鞍子?
王忠看向马厩,结果发现422号车原车长正躲在马厩门后面。
看起来这个家伙偷偷给布西发拉斯上了马鞍,准备骑着它逃跑!
王忠一指马厩:“把那个逃兵给我抓起来!就地枪毙!”
422车组是好样的,王忠不允许有人玷污他们的勇气。
说完他翻身上马,驾轻就熟的骑着白马一路狂奔——看起来这个身体骑马已经有肌肉记忆了。
布西发拉斯快成了黑夜里的一道闪电。
到了村口,王忠拉高视野。
这时候引擎的轰鸣已经很近了。
首先,没有高亮,所以来的不是敌人。
王忠仔细辨认黑暗中沿着大路开来的东西,突然笑出了声。
二战中其实有很多“吹寄吧”的“神话”,比如“零战神话”,其实零战的战果都是在F2A之类已经落后一代的战斗机上刷的,美军的新锐机型比如P38、F4F这种一直都没有让零战占到便宜。
还有就是德军的装甲神话。
其实巴巴罗萨刚开始的时候,德军的战果大部分都是在BT7之类的轻坦和落后坦克上取得的,一碰到T34马上就吃瘪,古德里安甚至患上了“T34恐惧症”。
后来的考据,表明古德里安其实是把别的坦克错认成了T34。
吓坏古德里安的这种坦克,在战争最初的那段时间多次创造一对多的奇迹,甚至一辆车挡住德军一个师进攻。
在它面前,德国装甲兵之父高呼“我们的装甲优势不复存在”。
现在,这种吓坏了另一个时空的闪击英豪的“罪魁祸首”正向上佩尼耶开来。
虽然只有一辆,但是通晓战史的王忠看到它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种坦克敦实的外形看起来如此的美妙。
他看到了一辆KV1重型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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