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他听过这些消息,也只是当做可以和玩伴炫耀的东西,然后过耳即忘,那个时代里面,年少的英雄们已经踏上天下,为了天下驰骋。
同一个年纪的他,只是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大城里面,去做武者学徒,在离开之前,努力地挥舞锄头,希望帮着家里再多分担一些。
爹娘说家里面攒了这些年,终于攒出来十两银子。
打算都拿出来,送他去摩天宗武馆里。摩天宗的西门恒荣大宗主突破了宗师。
但是收费仍旧很公允,十两银子,可以做学徒,三年时间,管吃管住教导武功,三年之后如同能有气感,就可以留下来,不但不收银子,之前的十两银子,也还会一点一点退回。
记忆里面过去了好久。
樊庆就仿佛真的因为太古赤龙恐怖神威压制,元神溃逃入了自己的记忆里,不肯凝聚,不肯直面那恐怖的太古赤龙,不肯去面对那个太古祥瑞第一。
只随着记忆而行,生活在过去,放弃了未来。
很快的到了每年收缴粮食的时候,这个时候要借来牛车,把粮食送到城里面,也打算要在这个时候,把樊庆送到陈国的大城里面,把攒了十年的银子拿出来,送孩子进去习武。
出发的那天晚上。
父亲难得地取出来了家里面酿造的浊酒。
这酒在这样的年景里面,算是传家宝了,平素的时候,是绝对舍不得拿出来喝的,但是这一次不单单打开来喝,还也给他倒了一杯。
父子两个人在烛火下面碰杯,老迈男人脸上带着些微的期盼,和少有的酣畅,道:
“我和你娘,这辈子大字不认识几个,也没有什么拳脚,就只知道弯着腰在土地里面刨食,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把你供出来的,学会了本领,到时候你就好了。”
樊庆第一次询问:“什么好了?”
他的父亲愣住了,没能回答,似乎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是劝慰他道:“没什么,你老子我没有什么本领,你要我说什么大道理我也实在是说不出来,反正,等到你学会本领,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就好了!”
樊庆沉默许久,只是喝酒。
第二天送别的时候。
父亲带着期盼,娘则是有些不舍得。
背着包裹的樊庆站在家门口,看着水盆里面自己的脸,年轻稚嫩,还带着对未来的渴望,樊庆对着爹娘,忽然就这样跪在地上了。
他的娘亲眼泪落下来,躲在旁边擦眼泪,他的父亲道:“这样做什么呢?又不是不回来了往后常回来就行了。”
樊庆一连磕了三个头,他抬起头。
似乎看到爹被打断腿,娘亲哭瞎了眼睛,然后死去的那一幕幕,看到了自己回来之后的惨状,看到了太平盛世的幻影消失破碎了,明明触手可及,却如同水中捞月。
看到自己拈着刀子去杀了官员,被捆了,按着刺青下死牢的一幕一幕。
这是已经发生的过去,在记忆里面这个时间,却只是尚未明晰的未来。
樊庆的父亲道:“往后多回来些便是。”
樊庆看着他们,却道:“……不回来了。”
他的父亲有些悲伤:“可是,人老了之后,也要有个落叶归根的事情啊。”
樊庆不答,只是再一次,重重叩首于过去。
这是叩首第四下,神三鬼四,是拜别已逝去之人。
只是学会本领,是不会变好的。
樊庆低声道。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人尝尝吟诵的几句残篇。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
天下无处不青山。
今日,终于懂得了。
埋骨何须桑梓地,大丈夫行在道上。
死在何处,葬在何处,是不能再回头的。
樊庆抬起头来,目光带着丝丝缕缕的神光,周围的这温和的记忆消散了,太古赤龙的龙吟声音在耳畔回荡着,他握着手中的剑,双目之中炽烈如火。
不回家,不回头。
双手握着剑,抬起,猛然朝着地面刺下,那锋锐的剑锋就这样轻易地刺入大地之中,太古赤龙之血的痛苦再度出现了,但是这一次,樊庆强撑着去吞噬这赤龙之血。
樊庆的身边,云端狮子落下人间,昂首咆哮。
一人,一法相,皆长啸怒吼。
是对自己的过去,是对自己的悲伤,是对自己过去的苦难的决绝,以及对造成这一切的这乱世发出的,不甘心的怒吼。
命如微草,志存高远!
但是,天底下,凭什么!
你我之辈,要命如微草。!改变天下的志气,难道要看血脉吗?!
即便是在路边被人唾骂的野狗,也要在这乱世的星光之下,恣意驰骋到死去为止。
石达林等人怔住,忽然看到太古赤龙之血被生生震散,消散不见了,刹那之间,樊庆身边的那狮子法相,低沉咆哮,发生蜕变,隐隐约约,生出龙形。
似是麒麟,似乎并非如此。
神兽·狻猊。
樊庆的气息汹涌,破境,再走一步。
六重天。
未入宗师。
只是在这个时候,慕容龙图却是赞许颔首,石达林听到了耳畔传来了清越的鸣啸声音,四股流光从慕容世家飞腾而出,这四道流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竟是自发而来。
裹挟着百千把长剑飞来,在空中盘旋。
忽而那流光一敛,汹涌地落下来,伴随着得得得得的四声脆响。
四道流光从天空落下,倒插在樊庆身边,那战将站在那里眉宇的肃杀,法相的凝练,几乎不像是六重天,兵器鸣啸不已,发出一阵阵肃杀的声音,流光逐渐平缓下来。
化作了四柄神兵雏形,皆流转变化,光华耀世,兵家之气,烈烈冲天。
石达林,老术士等人失神。
樊庆,六重天。
法相·狻猊——其威可吞虎豹,喜静不喜动,愿看烟火。
毅重果敢,军中大将帅才。
具备有持拿剩下四柄神兵雏形的资格!
石达林呢喃道:“……这是,什么怪胎?!”
“这是,什么怪物?”
“压制住了太古赤龙的战意,还能走出一步,走出去之后,还能压制住自己的境界,不求瞬间突破?同时契合四把神兵雏形,这是将之大者啊……”
樊庆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到自己的蜕变。
一路走来,百战之后积累的东西,终于在这最终的决意之下,走出了蜕变的那一步。
缓缓伸出手掌,其中一把长剑落在了他的手中,正是在他只是五重天的时候,就和他有契合的神兵。
“季将军之剑。”
曾经有过一诺千金的传言,得千金,不如得季将军一诺,和樊庆无比契合,又伸出手,取了第二柄神兵,当他握住这两把神兵之后,另外两柄神兵雏形也缓缓沉静下来。
“昧将军之弓。”
以六重天之身,可以执掌两把神兵,其神意坚毅,意志刚强,已经踏破了宗师之心劫,乃为麒麟军中大将,陈国故人,樊庆是也。
距离秦王的生辰,也即是及冠礼。
尚且还有一个月的时候。
岳鹏武准备攻陈的事情,调整诸将,这一次基本上只有六重天级别的战将,才有资格成为前线主力,而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沉静的脚步声。
岳鹏武抬眸,看着那边的那名沉稳大将。
甲胄的声音肃杀,腰间佩戴一柄长剑,大步走来,坚毅果敢,身边隐隐约约,精神和元气勾勒,化作了一头似龙似狮的异兽,如同一把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利剑,露出锋芒。
“麒麟军樊庆,请求出阵!”
…………………………
春日渐过,五月鸣蜩。
距离秦王及冠礼只有二十多天的时候,整个天下进入平缓安宁,西意城的诸多事情都已经渐渐趋近于平缓,陈国和应国之间的冲突休止,四方平静。
就在这一日,忽然有变故出现。
似乎有一支‘铁浮屠’,不小心,撞入了陈国和应国谈判之地,又有传言,是陈国应国彼此有精锐出现在对方国内,其中,应国,陈国对西意城事件都有不同的说辞。
又有传言,被杀死的铁浮屠,甲胄之下是陈国人。
陈国的官员当场暴怒,却被一箭穿过了眉心。
陈国人说,应国是叛徒,出尔反尔。
应国人说,陈国人奸诈,设计害人。
刀剑和血腥之下,理智短暂被贲起的血脉给影响到了,在那种氛围之下,矛盾刹那之间被激发,出现了一场激烈的厮杀,而这一次激烈的厮杀,却又恰好波及到了两国边关的重要人物,有血脉高贵者死亡。
本来的太平时日被直接打破。
应国,陈国于西意城外,再起争端,双方各自投入十万兵力整个天下,包括陈国,应国国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个位置。
战端,再起!
而晏代清提前三日收到了西意城的来信。
是文清羽的笔迹。
这一次不再谈笑,不再恣意,只是言简意赅,却让晏代清感觉到了一种,局势逆转,天下风云大势,随即而动的感觉。
契机,已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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