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柳听得心下一凉。
在他看来,地方豪族只是其一,还没考虑南阳乐氏这个庞然大物呢。
万一人家暗中授意,给楚王下绊子,怎么办?
这位大王,看着就像穷困潦倒的样子,还有必要投过去吗?
许柳心事重重,打算去洛阳后,先见见自家兄长,听听他的意见。
过年前后,应该有机会拜访一下楚王,先看看其为人如何再说。
如果风姿卓绝、才能出众,哪怕前期困难一些,也值得投效。
盖厚见他不说话,遂不再多言,只率三十骑开道护卫。一行人紧赶慢赶,正好在腊日这天抵达了洛阳东郊,住进了祖应宅中。
祖应的书房内放了不止一个铜炉,暖洋洋的,许柳甚至觉得穿着绵衣有些热。
不过祖应仍紧紧裹着厚实的皮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盖厚见礼完毕后,暗暗叹息。
祖士宁当年也风光过,被举为幽州秀才,却不屑一顾,不之官,继续在家读书治产业。
但终究抵不过无情的岁月,现在的祖士宁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可千万要熬过这个冬天啊!
熬过去了,便又能多活一年,正好把楚王的婚事办了。
仪祖,江南如何了?祖应招呼众人坐下,问道。
不太好。许柳叹道:姐夫祖邀故去后,士少祖约将军暂领部众,只得三万余人,散于徐、扬二州,无令不得集结。建邺那边,大概是想夺祖家军权了。”
此为必然之事。祖应叹道:士稚掌军多年,建邺下定然不放心。便是老夫在建邺,也要疏行此事。士少能掌握多少人?
至多一半。许柳说道:他毕竟不是姐夫。
一半已经很多了。祖应说道:士言祖纳最近在做什么?
醉心围棋,谓之忘忧。许柳讥讽道。
祖应叹了口气。
祖家六兄弟中,他是老三,祖纳老四,祖逊老五,祖约老六。
祖渺、祖约同母兄弟,祖纳和他们不是一个母亲。
三兄弟中,祖逊、祖约非常亲密,与祖纳关系不好。
祖邀可能还注重维持一家人场面的友爱,但祖约就没那么讲究了,他和祖纳关系极差。
三兄弟这个样子,就连司马睿、王导都知道了,发现他们确实难以和解后,选择了祖渺、祖约,抛弃了祖纳,于是祖纳闲居,但清谈、披阅文史而已。
一家人弄成这个样子。祖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在这件事,士稚也是有责任的,他太放纵士少了。
祖氏家事,许柳不便多说,只在一旁听着。
王导打算怎么对付士少?祖应文问道,
刘琨已经渡江至广陵,看样子王导不想看到士少将军仍屯于江北。许柳说道:这地方太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
祖约如果造反,一渡江就到建邺了,谁吃得消?
当然,这不是说建邺下就真觉得祖约有反意,事实这就是正常的限制。
这支部队是祖渺在淮阴一手创建的,打了这么多年,下下对祖渺非常敬重。
祖约也很早就入军中了,为兄长打下手,也有一定的威望。
换你是司马睿,不想着限制一番?军队统帅的位置兄终弟及,像话吗?
不过他们也很清楚现实状况,担心逼反祖约,因此没有硬来,而是采用较为柔和的手段,先派刘琨过江,利用他的名气和威望,分化拉拢一部分将校。
接下来的话,估计是把祖约部换个地方,离开徐州老巢,免得真造反时一呼百应。
到了最后,大概就是召祖约入建邺为官,高高供起,彻底夺其军权。
整个过程耗时较长,也比较花费心力,还要许出去不少好处、赏赐,但较为稳妥一一如果换个人的话,比如亮子,他可能就不这么操作了,而是直接一步到位””
士少怎么说?祖应看向许柳,问道。
士少将军说,司马睿不仁,就别怪他不义。这是他兄长的基业,万不愿给别人。若大梁天子敢收,他就敢投。许柳说道:届时愿为先锋,直捣建邺。
孟浪了。祖应说道:据我所知,陛下还是想先解决西凉。江北并不止士少一军,他若现在便反,无人接应的话,下场堪忧。
那怎么办?许柳一听就急了。
我料司马睿、王导一时半会没空料理士少。祖应摇头道:他现在只需与刘琨斗一斗。”
许柳若有所悟。
晋梁禅代已过数十日,这种大事传播起来不慢的,建邺那帮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如此一来,他们会怎么做?
很显然,群僚劝进,早就承制监国多年的司马睿顺势登基称帝。
大晋朝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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