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5章 借题发挥,克爱克威(2 / 2)鹤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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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又眼神示意陶大临。

陶大临眼见躲不过去,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大行皇帝,不可察而自智,令虽未出,化行若驰口虽未言,声疾如震,是作为之君。”

朱翊钧仰起头,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这是说先帝智慧难测,即便尚未发出指令,下面人行动已经迅速展开,话语不需要出口,影响力却如同雷霆。

直白来说,就是有点笨,不管事,下面自行其是。

这些文人说话是有水平的,至少在阴阳怪气,登峰造极。

这样看来陶大临多少有些看不先帝,认为先帝没有履行好皇帝的职责,那看来是希望新君励精图治?

朱翊钧只当没听出来。

又看向张四维:“张学士,你说呢?”

张四维没什么遮掩,直言不讳:“大行皇帝,尤能优崇辅弼,信任老成,群力毕收,众思咸集,守祖宗之法,无纷更约束之烦,实有古圣王之风,乃是圣君。”

优崇辅弼,信任老成就是托政辅臣的意思,守祖宗法,就浅显易懂了。

这便是晋党眼中的好皇帝?难怪张四维舅舅取名“崇古”。

朱翊钧面懵懂,心中却叹气,果然,坏人的夸赞,反而让人有些不爽利。

古圣王之风?呵,三皇五帝圣事,骗了多少无涯过客,如今还想骗到他头来吗?

他正要继续问。

只听余有丁已经主动接过话头:“殿下,臣以为,大行皇帝罢世宗一应不虞事,平反冤狱。”

“一扫兵备颓态,俺答封贡,平息边事。”

“又随世而变,不因循守旧,放开海禁。”

“正士习、纠官邪、整顿吏治、清查皇室勋戚田庄。”

“如此行止,当称一声革故鼎新之君!”

朱翊钧诧异地看了余有丁一眼,不意料余探花竟然是新政一派。

死人是用来替活人说话的。

大行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大家需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重要。

张四维说先帝垂拱而治,遵祖法,守成例,一副崇古做派。

余有丁立刻张目,说先帝革故鼎新,有变法之心。

这就是新旧之争。

朱翊钧自然不会揭破这一层,他只是装作若有所思。

倒是马自强,适时提醒了一句:“注意体统,不要妄议世宗皇帝。”

哪怕是为尊者讳,也不该在新君面前这样说,好歹是爷孙,不要太明显。

朱翊钧很大度地摆了摆手:“都说了是学问探讨,无妨的。”

“无论如何,广开言路,本宫还是能做到的,不必害怕因言获罪。”

从这几人的话中,还是很能读出倾向的。

无论是革新变法,还是守祖宗法,至少要做到对文官好,大家才认可。

世宗杖杀朝臣,被黑成什么样了。

所以,无论朱翊钧掌权后,会不会压制文官,现在都得放出风去,露出点广开言路,宅心仁厚的特质才是。

几位讲读官,连忙齐齐拜下:“圣明无过殿下。”

除此之外……

朱翊钧做出一副突发奇想的模样:“近来我听闻内阁在议论考成法之事?”

几名讲读官不明就里。

张四维领班却躲不过去,只能接过话头:“殿下,确有此事。”

朱翊钧哦了一下,笑道:“大行皇帝论述功过,岂不像考成核定?”

庙号与谥号的议论,大体是带着功过分说的。

功过论完了,再看给个恶谥还是美谥。

如此说来,确实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一生一次。

但诸位讲读官哪里敢回这话。

考成?文官给皇帝考成?真有这想法也不敢认下啊。

马自强连忙道:“殿下,礼记有云,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礼之大体也。”

“谥号与庙号,乃是丧祭之属,非是考成,而是大礼根本。”

无怪乎这些讲官这么紧张。

谥礼起于周,却在秦时一度被废除,只因秦始皇认为谥号有“子议父、臣议君”的嫌疑,一直到西汉才又恢复了谥议。

到了明朝,虽然多有掩过饰非之情,却始终是文臣钳制君的利器很少有人不在乎身后名。

如今皇太子将议谥与考成法类比,不明白是什么想法,着实将人吓得不轻。

要是谥法被他们今天一议给议没了,他马自强怕是要挨天下文官口诛笔伐。

朱翊钧看着马自强的反应心中一哂。

他并没有动谥法的打算,他仍是在借题发挥,或者说,他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到考成法。

现在有内阁在前冲锋,自己也不能扯后腿不是。

斗归斗,不能慢怠国事。

朱翊钧开口道:“马学士所言,本宫省得了。”

“只是见诸位先生评述我皇考得失,突然有些感慨,本宫日后还要诸位肱股之臣好好监督才是。”

“若是行差踏错,得了恶谥,不止是本宫的憾事,也是诸位先生的失职。”

“若能学得我皇考一半功绩,日后得个美谥,才好去冥朝拜见我皇考。”

众讲官心思各异,纷纷下拜:“臣等惶恐。”

朱翊钧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众卿,所谓知行合一,诸位先生既然认同本宫这话,那也须得落到实处才是。”

“不如这样,我的日讲课业,就让诸位先生与两宫对我考成罢!”

“诸位以为然否?”

朱翊钧以自己学习进度好,做出一副想表现自我的做派。

但实则,他这是公然给考成法站台。

我堂堂后天就要登基的皇帝,屈身折节受人考成,那些不愿被考成的官员,还有何话说?

怎么?比皇帝还金贵?

此事一传出去,无论是内阁,还是后宫的试点推行,阻力都会小很多。

很多事情,面带头吃苦,推行起来的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会不会不合格?只能说,他两世为人,考试还从未不合格过。

几位讲读官面面相觑。

朱翊钧也不急,他笑道:“几位先生,本宫不是说笑。”

“论语云,吾日三省吾身。本宫既然众望所归,岂能懈怠?这也是为了鞭策自己。”

“诸卿不妨等高阁老回来,与他商议一番,届时一同个奏疏。”

“两位娘亲那边,本宫自会前去说道。”

几人仍然犹疑不定。

陈栋忽然出列:“臣领旨!”

朱翊钧一愣,难得见到此人主动接话。

回过神来,不由微微一笑,抓住陈栋的手轻轻摇了摇:“那就劳烦诸位爱卿了。”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吧,几位先生回衙坐班吧。”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暖阁。

直到完全不见他的身影,陈栋也不跟人打招呼,径自出了殿。

其余几人这才三五结伴心事重重也跟了出去。

余有丁再度回看了一眼皇太子离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比起先帝,这才是圣君之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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