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9章 践祚之初,群然噪呼(2 / 2)鹤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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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哪怕有所准备,也忍不住恨恨看向高拱。

朱翊钧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只是马前卒罢了。

见状他也干脆装傻:“张卿请起,不知者无罪。”

“卿有所不知,冯大珰乃是我母后点用,非是先帝遗诏。”

张涍当然是明知故问,他非但知道,还等的就是这一出。

他瞥见葛守礼暗暗点头,心中有了底,继续纠缠道:“哦……原来是陈太后彼时下的懿旨,那倒是臣无状了。”

理论来说,司礼监掌印一职,只能皇帝点用。

但皇帝驾崩,皇后理所应当作为监国,权宜为之,也说得过去。

虽然……张涍明知不是陈太后下的懿旨。

戏唱到这个地步,此时自有人帮场子,把调子唱去。

通政使司右通政韩楫呵斥道:“张涍放肆!陈太后何等识人之明,你竟敢诬赖!冯大珰这司礼监掌印一职,是如今的李太后点选!”

话音刚落,吏科左给事中宋之韩立刻出列争辩:“韩通政,也请慎言,我六科,从未见李太后彼时有明旨示下。”

这二人是高拱门生,百官人尽皆知。

到了这时,那些不明就里的官员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首辅与司礼监掌印,要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

台谏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司,全是高拱的人。

眼下这几人一唱一和,要说不是高拱授意,那才是见鬼了!

朝堂是高拱的主场,可怜的司礼监掌印只能被众人围殴,真是一点办法也无。

而当事人冯保,看着自己眨眼之间便被架在了火烤,面虽没什么表情,心中恨意却丝毫不少。

纵使提前知道高拱将在最近发难,有些心理准备,此刻仍是觉得怒极。

这处短板,他早就心知肚明。

当初先帝驾崩,李贵妃厌恶孟冲,便将其驱逐,提拔了自己。

至于明旨……司礼监掌印,还真不是区区贵妃可以一言而决的。

况且,当时孟冲是司礼监掌印,高拱是内阁首辅,二人盟友,这区区贵妃令旨,能遵从才怪了。

于是他便进言彼时的李贵妃,让她绕过外朝,直接点用自己,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嗣君的生母有位份,自己领着东厂有人手,哪里还用管什么流程礼数。

内廷的斗争方式可与外朝不一样。

所以,快刀斩乱麻实在是权宜之计,彼时根本不可能下明旨到内阁。

否则轻则被六科封驳回来,严重些,恐怕还要波及到李氏身牝鸡司晨这话,高拱是真能骂出来。

此后靠李氏压着,一时也没人追究,就算有,那奏疏也是可以留中的。

更随着前些日子做掉了孟冲,以及今日李氏成为了太后,冯保这位置就已经不可动摇了。

只是,他没想到,高拱竟然敢命御史在登极大仪,当面捅破此事!

这是哪怕明知无用,这要来恶心他一番。

是当真不顾及两宫,不顾及小皇帝的脸面了!

冯保隐晦地看了一眼殿外,没等来预料中的动静。

却也不能丝毫不还手,他当机立断抬出李太后:“诸位不妨再好好想想,当初李太后可是下了口谕的!”

冯保将太后二字咬得死死的。

这是在提醒这些人,这可不是单单得罪他一人,他背后可是靠着天子生母,一位监国太后的!

高拱也就罢了,你们这些给事中、御史当真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但那张涍也不知被许了什么诺,不仅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听了冯保这话,张涍怒目圆睁,朝着御案叩拜后,宏声质问道:“焉有贵妃口谕可决内相一职!?”

他又向左右百官大声质问:“我朝可有此成例!?”

这话矛头直指李太后,百官都悚然一惊,恨不得避席而逃。

今日究竟是什么泼天的大战,竟然指斥监国太后!

冯保见他犬吠,说话也激烈了起来:“张御史是在问罪李太后吗?”

若是司礼监掌印这位置三言两语就被撤下来了,高拱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就因为他这任命,是与李太后牢牢绑定的!

一顶大帽子扣下,就看区区御史敢怎么接。

可惜,张涍冲锋陷阵,身后却有的是人。

此时自然有人出来控制着局面。

高拱不咸不淡开口道:“二位慎言,不要将自己的问题,动辄牵扯于。”

张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也会拿捏好度。

他理都不理冯保,继续朝着朱翊钧道:“皇践祚之初,所窥伺者何限!名与器,安可假人?”

“贺表既由司礼监掌印收取,臣不敢奉于旁人!”

言语之中,尽是冯保窥伺名器,有僭越皇权的大罪。

葛守礼作为左都御史,不能真让登基仪被台谏的人给搅黄了。

他出列呵斥:“张涍!你非要搅乱陛下御极吗,还不奉贺表立刻退下!”

说罢,他又进言道:“陛下,纵使张涍说得有理,也不过区区内臣僭越神器,还大不过今日陛下御朝,臣请此后再行处置。”

这些言官们三言两语,便将冯保打成了窃据司礼监,僭越神器之辈。

压根都不给冯保插嘴的份。

朱翊钧只觉得可笑,这些人是当真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啊,连他的登极仪都能作为战场。

也难怪孝宗皇帝,被这些文臣夸天去了,称为什么三代以下的真仁君当初孝宗朝会时,文臣便是这幅情状。

按照朝鲜的明实录记载,孝宗见朝会时,朝臣各自开小会,争扰不休,孝宗便是只能坐在龙椅当木头人。

这群人要的,难道就是这种皇帝?

得亏朱翊钧眼下他另有图谋,不然看这些人这般目无君,他说不得就要当众翻脸了。

这般想着,他抱着看戏心态,借坡下驴:“葛卿说得有理,张卿,此事容后再议,莫要在此纠缠。”

眼下临朝搅扰,至多是把这事放在台面的第一步罢了,还动摇不了冯保的位置。

高拱必然还有后手,往后定然还有狂风骤雨。

今日这序幕,也该适可而止了。

张涍身为马前卒,任务已然是完成了,听了这话,立刻恭顺拜倒,口称遵命:“臣忧惧内臣僭越神器,蒙蔽耳目,一时心急如焚。”

“无状之下不慎惊扰了陛下登极临朝,臣下去后,会奏自陈罪过,听由陛下发落。”

“至于冯保之事,臣也会另有本奏。”

说罢,这才将贺表交到了冯保手。

只是二人错过时,张涍悄然嗤笑一声。

冯保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胸中情绪,唾面自干。

他面无表情,似乎在等待什么。

张涍见冯保忍气吞声,不由觉得快意,刚要回到班列,脚步还未迈出,就在此时,突然一名太监从侧殿进来。

“皇太后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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