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曲侯…麾下…别部司马…陶垄,见过…将军!”
说话者是一名须发皆白,浑身黝黑但伤痕累累的老者,听其自述,似乎以前还当过兵,在平曲侯麾下担任别部司马。
平曲侯何许人也?要不是孟焕了解了一番公孙贺,还真不会对其父平曲侯公孙昆邪(昆邪通浑邪)有太多的了解。
这算是景帝时期的老牌将军,北地义渠人,随同过周亚夫平叛七国之乱,史记中便是此人对汉景帝评价李广:李广材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
如今能自称公孙浑邪治下别部司马,少说也是入匈奴为奴十年往上。
孟焕摸不准这是汉奸还是受害者,一时之间难以答话,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老者涕泪交加,磕磕巴巴的用不再熟练的北地郡汉话答道:“我为汉人,身陷匈奴人部族已有十年,老朽敬仰汉使张骞之名,已闻其十年难忘故土,已回汉土,垄自愧不如!”
“然垄之性命难抵苟活之罪过,此地汉民却为无罪之人,匈奴历年南下,掳我汉之子民,光羊羯部便每年维持五百之数,秋收而掳,冬日战损不足百,往复循环,无穷尽也。”
“垄之命,不足道哉,万望将军勿念此地汉民之粗鄙,施以援手,救治一二,如您……您顺手可为之,请将军带…带他们回家吧!”
说完,老者已然叩首跪拜乞求,转头见众多奴隶无动于衷,他立刻换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表情怒骂斥责着,这些人才仿佛激活了某些条件,跟随老者一起垂首叩拜。
孟焕很烦躁,心中好似有烈火灼烧,很想让这些人都能如同关中的百姓一样,能像当日回归长安时,不顾及礼法与权贵身份,远远围观使团的行辕,高声询问:“敢问大使,西域是不是都是沙子!那里的人是不是都有白皮恶鬼或者高鼻异瞳的胡人!”
可这些北地、雁门郡被掳掠折磨后的百姓眼中没有光,只有麻木,如同木偶一样,只有暴怒的情绪,才能激发恐惧,从而对外界产生反应。
有亲卫上前,面露愤恨,但是依旧忍不住提醒道:“将军,这些人……怕是已经废了!”
老者听到亲兵说话,他脸上也露出一丝悲痛,可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突然老者眼前一亮,嘴里高呼着稍等,然后无视汉军们挽弓搭箭指向他,朝着牛羊栏舍一路跑去。
在高大的牛群中,老者轻车熟路的躬身,一把将藏在牛腹处挂着的半大孩子抄起,全然不顾孩子的哭喊与嘶吼,大声的叫骂着。
“孩子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们这些孬货,好好看看这些孩子,我们已经废了,你们还想让这些孩子也随着我们一起,以残破之身,客死在异乡,魂不得归入幽都吗?”
随着老者的叫骂声,好几个身体还算完好的赤身男女像是触发了应激一样,先是跪在地上不停的朝着老者叩头。
可听到老者让他们转身朝着汉人将军叩拜,恳请将军将孩子们带回故土时,那些浑浑噩噩的灵魂好像才重新恢复了些许清明,又纷纷回头叩首。
孟焕心情复杂,朝着牛羊栏舍继续望去,影影绰绰间还能看见不少個子小小的身影,或挂在背人一面的牛腹上,或匍匐躲在羊群中。
老者如此激动,或许就是为了这些年纪还小,价值观还未未成型的孩子吧。
“入他蕾姆的冒顿,我曰你匈奴十八辈祖宗。”
“你们这群废物,给我站起来!!高祖有令,非父母、天子外不可跪拜,谁让你们下跪的?”
“去特么的征西将军,劳资修个屁的城池,修好了城池就能让匈奴人不得南下劫掠吗?进攻!进攻!进攻!”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一阵嘶吼发泄,将这些汉人俘虏与征西军吓得是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哪怕是玄甲寨出身的老人,也不由得暗自咂舌。
相处这么多年,极少看到孟焕如此暴怒生气,上一次……好像还是王家老六闹独立,在寨子里火并的时候,那时候不过十二三岁的孟焕,抄起他爹的战刀就上,连砍三人才被自家叔伯劝下。
“还愣着作甚?杀!给我杀!去特酿的羊羯部,车轮以上者尽灭之,自今日始,汉人之血,异族必十倍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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