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洪水退去,他仍然坐在那里。
史久丰目光呆滞的看着我,说:“我说话算话,人情,英子替我还了。”
听了这话。
我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英子。
不就是史久丰那个已经过世十年的爱人吗。
难道混沌虚空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一生都不信鬼神。
可是我是怎么得救的呢?
会不会是洪水把我冲到了山麓上,恰巧飘到了英子的坟边。
但是稍一细琢磨,又感觉这种概率几乎为零。
因为洪水灌入清代墓葬群,又从西山断崖泄出,其中产生的吸力是非常恐怖的。
我不可能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仅凭无意识的漂浮,就能从漩涡中逃脱。
或者是史久丰救了我?
这也不太可能。
他枯瘦如柴,走起路来都费劲,而且他精神时而疯癫,时而正常。
哪怕是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以他的身子骨,也没有力气在汹涌的洪水中,把我捞出来。
这件事,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想到合理的解释。
或许……真的是英子在天有灵,为自己的丈夫,还一个承诺吧。
我缓了好一阵,这才能够起身,缓慢的挪动步子。
只是胸口肺里,还会偶尔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我来到英子的坟前,想要拜上一拜。
史久丰说:“鞠躬就行。”
我略一迟疑,对着英子的坟茔,鞠躬拜了三拜。
此时,天空的黑云早已散去。
涌入村中的洪水,也几乎排泄干净。
独臂擎江而来的大水,顺着断崖之下的林地,重新流回了渌江的河道之中。
残阳如血,似梦似真。
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眼见天色将晚,西山之上还有遁逃而走的葬山蟾,也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重新躲回土里。
我对史久丰说:“西山现在不太平,跟我回村吧。”
史久丰呆呆的坐在坟前,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
“你要是想来陪你爱人,明天也可以继续过来。”
史久丰仍没有回应。
我知道,他现在的精神,又失常了。
我伸手想要拉他,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西山。
“不,我要陪她看夕阳,还没看夕阳呢,嘿嘿哈哈。”
史久丰痴痴傻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玻璃瓶子。
里面盛着半瓶浑浊的液体。
这是他自酿的酒。
史久丰斜倚在坟头,一手举瓶饮酒,一手搂着坟包,口中喃喃道:
“黑风擎江雨如鞭,痛心处,似当年。故人何在,醉卧老坟边。遥想与尔携手处,风细细,雨纤纤。”
说完,史久丰一阵癫狂大笑,他踉跄起身,来到了山麓尽头。
从这里,可以看到重回河道的渌江之水,残阳将江水映成血红色。
史久丰举瓶一饮,远望渌江,声音哽咽道:
“而今孤影立江前,泪涟涟,思无边。浊酒一杯,难断别离弦。十年相思无处寄,求一醉,叱苍天!”
“啪”
言毕,他将酒瓶猛的向地上一摔。
接着指天骂道:“M的老天爷,为什么……”
“为什么我史久丰只求一死,都不能如愿……”
“你……你尝过天人两隔的滋味吗……”
此时史久丰已经泣不成声,跪坐在地上,双手拼命的捶打着地面。
这一刻,他不是才华横溢的史久丰,而是那个众人口中的痴情傻子,
诗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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