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心口提起来:“这怎么说?!”
傅真道:“夫人是过来人,我斗胆问句得罪的话,我与他成亲之时,他那样的表现,您原先见过么?他少时可是也是这般出格?”
裴夫人愣住了。随后她道:“求娶你的前前后后,那的确是我与他父亲从未见过的他。在此之前,他从未做出过这等有失风度之事。”
“这便是了。”傅真抻身,“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只因对我有所抬爱,才轻狂放浪了这一回。诚然我并不觉得这有多么了不得,可是这种话柄让人拿住,终归对他名誉有损,如今他自认‘卑鄙’,又决定要‘磊落’结束,那难道不是好事吗?”
再怎么说,这桩婚姻的起因也有算计的成因在。
堂堂平西将军,让人背后议论算计人家姑娘嫁他,这像什么话?
但若按照最初的约定办事,当初他那些所谓的算计和忽悠,就有了缘故,同时会变得不值一提。
就算外人不会知道,可到如今为止梁郅和程持礼他们还在拿着裴瞻当初的行为说事,就算是打趣,并非恶意,总归硌应。
说白了,傅真不愿意让裴瞻帮了她大忙还承受这些话,那么就这样结束这层关系,是最好的办法。
如此往后,就算是有人挖掘到了这段婚姻的真相,它也彻彻底底变成了裴瞻对她的相助,将再也不会有人,也不可能会有人以此为由笑话裴瞻。
裴夫人好半天没说话。
她和裴昱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在他们看来只有儿女们能寻得良配,其余的都不能算什么。
所以傅真说这桩婚姻只是裴瞻在义气相帮,她也不觉得是了不得的事。
可是事关裴瞻的名誉,她当母亲的的确也不能忽视。
毕竟一个人若能品行口碑都不在乎,那他能算得上什么好人呢?
看了傅真半晌,她说道:“可是你若能留下来,他就是背再多的污点,我相信他也是情愿的。”
“我何德何能啊夫人?”傅真笑了一下,“一桩匹配的婚姻,不应该失衡。一方付出太多,牺牲太多,一定走不长久的。”
“那你也可以回应他呀,他哪里不够好,你告诉我,我让他改就是!”
傅真闻言又笑:“他怎会不好?您的儿子,是顶呱呱的大英雄!”
裴夫人急了:“既然好,那你倒是别走啊!”
“夫人!”傅真叹息了一气,然后深深看过去,“您当我傻么?像这么好的男子居然心悦于我,还对我情有独钟,我竟然会无动于衷?难道我是什么天仙,谁都配不上我?关键是这事儿现在有结,这个结得慢慢解!”
从前也就罢了,她确实没曾把裴瞻放在心上。
可是人心是肉长的,变化都在日夜相处的点滴里,到了直面彼此的一刻,她怎么会依旧波澜不生?
正如裴瞻所说,她知道为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感觉。
昨夜他那般利落地作出决定时,她突然间看到了他的担当,这是她打心眼里钦佩的男子,而这个男子,不管是当初费尽心思地迎娶,还是事到如今选择放手,都是因为在意她。
心目中那个曾为了一串糖葫芦而不依不饶的孩子不见了,如今在“裴瞻”这个名字之下的,他已是一个成熟而有魅力的灵魂。
也许她还不能肯定,在长久的相处里,自己已悄然对他有了情思,可昨夜那一刻的悸动,以及这几个月与他在一起的默契和愉悦,她无论如何都抹灭不去。
就凭着这些,已足够成为她正视这份感情的理由。
可是这桩婚姻就此延续下去终还有隐患。将来他们结果再圆满,也还是会有人记得裴瞻娶到她,手段曾是多么不光明。
如同昨夜那般骄傲的裴瞻,本不是个惯好算计之人,那谁能保证时日一长,这件事不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呢?
两个人要在一起,不应该有这些芥蒂。
裴夫人被说服了。她问道:“那你想怎么解?”
傅真望着栏外:“先分开吧。”
裴夫人叹气:“可他方才催着我们回头就去寻你母亲说和离之事,这架势是要立刻办妥不可的。这么一闹腾,不得立刻弄得满城风雨?这对你们的将来都不利。”
傅真道:“来之前我想了想,这和离书只消上官府里盖个印章即可。凭大将军和夫人,此事要镇压下来不让人知,应该并不难。
“至于我的嫁妆,我又不急着用,暂且放在裴府断无不放心之理。将来时机合适再作处置未尝不可。
“如此我搬回娘家,就对外编造个养病的理由,应该不会有人生疑。”
裴夫人深思片刻,点起头来:“这门亲事是瞻儿办得荒唐,既然你们都想好了,如此处置也妥。
“和离书我们会去办,不出三日会到你手上。
“但是,之后又怎么办呢?”
她方才也承认了对裴瞻并非毫无触动,那么不会真的就这么舍得,从此就跟裴瞻井水不犯河水了吧?
这结打开之后,得有后续啊!
谁家当娘的会希望自己儿子没个好结果!
傅真听到这里把茶杯放下来:“接下来,我和他都是自由身,再不存在他算计我什么了。”
裴夫人绷住身子:“再然后呢?”
“再然后,”傅真双手叠在桌上,下巴搁在上头,秀美的大眼睛里有温柔的光,“我就要反客为主,重新认识一下裴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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