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他时有后悔当日态度过于冷漠,却从未开口解释,便如被崔令鸢撞见容易误会的场景也没有开口解释一样。
有才无钱的人大多清高,沈祉甚至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是继续做苦行僧罢了,还有更差的?
他冷然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又降回冰点。
倒不是对方冷脸以对,反而对方每每笑得堪称温婉,他越烦躁。
太假,甚至不如她为墙角那几只野猫缝布窝时发自内心。
年关底下,沈祉也曾提出回京过年以缓和气氛。
崔令鸢很惊讶,而后失笑:“那么远,算了吧。就待在洛阳挺好的。”
他以为她该是很想家的,毕竟没有哪个新嫁娘不想家。
崔令鸢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误解,她懒得解释,为了日后生活地位更有保障,也不打算将自己尴尬的处境掰开揉碎了跟别人讲,反正他聪明,便让他自个慢慢发现吧。
她既不想回侯府,也不想奔波来去。
沉默间,过了年,来到了春二月。
即将举行的礼部试在长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得不进京了。
沈祉自然发挥得很好,二甲进士。
等待吏部铨选的日子里,他们便住在镇北候府。
叫崔令鸢意外的是,一直以亲女儿婚事为傲的嫡母,面容疲惫,而嫁给宁国府沈三郎的崔令窈,竟然回娘家住了。
这是有事儿啊!绝对有事!
崔令鸢心底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开天眼上帝视角吃瓜。
只可惜,许姨娘人微言轻,怎么可能知道正院事,祖母更是深居简出,她便是有心吃瓜,总不能问到人家脸上去——
“嘿,姊妹儿,怎么吵架啦?”
那她估摸着就离掉荷花池里喂鱼不远了。
讨厌的人痛苦更能使自己快乐,而且住侯府还有个好处便是长辈多,沈祉收敛不少,崔令鸢身心都比较舒适。
而沈祉——
或许终于在婚后婚前岳母待他截然不同态度,和崔令鸢整日从寝居与镜春斋两点一线的生活中渐渐参悟出来了什么,最近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崔令鸢有些莫名,兄弟,你是在同情我吗?
虽说这话有些刺耳,可还是他自个儿更惨些吧。
于是她便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他。
便是在这样复杂的气氛里,崔令鸢第一次见到了她的二姊夫。
在三月三,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镇北侯府家宴上。
沈晏与崔令窈到底是夫妻,终究是要来接闹脾气的妻子回家的,这也是宁国公夫妇的意思。
于是便在镇北侯为沈祉庆贺的家宴上,他来了。
他与崔令窈坐在一处,紧挨着崔夫人。
崔令鸢从民间听过许多关于这位年轻探花的议论,从年幼时起,包括但不限于对方底蕴深厚的家世、少年成名的锋芒、才气纵横的诗赋与曲江探花使风流。
好友温六娘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曾直言京中除了他再无人担得起惊才绝艳一词。
今日一见,是的。
崔家两位年长的郎君在他身边,反倒被衬得像是那未及冠的。
崔令鸢觉得他表情十分有趣,不免多看了几眼。
现年十八岁的沈晏,风流蕴藉探花使,如今亦是天子近臣,本该意气风发,为何看起来比她熬了两个大夜还要疲惫?
是拜崔令窈所赐吗?
想到崔夫人防贼似的防着府里其他姊妹,尤其是她,从不叫她们有与沈晏碰面的机会,
为免惹一身腥,崔令鸢识趣地收回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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