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应该暂时是安全的，”陈济生语气平淡地对汪阳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稍后就回来。”

“陈大人，您要去哪儿？”汪阳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道。

“去救人。”

陈济生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随后再度踏上“无愧剑”，化作一道青白色的光芒，朝着沂水县的方向飞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汪阳的视线尽头。

几个月前，陈济生在沂山上突破第四境。

他以前任知事郑誉留下的“无愧剑”为本命物，离开“奈何桥”，步入“望乡台”。

寻找初心，定下锚点，是晋入第四境的关键。

陈济生的初心很简单——

“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他的妻儿曾被阴气侵蚀变成鬼怪。

那时他不得不含泪挥剑，帮助他们从痛苦中解脱。

失去家人的陈济生，不想再失去更多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冒着生命危险，登上沂山，替顾旭采摘雪参。

所以，他才会御剑飞向沂水县，解救汪阳，以及其他受困的百姓。

…………

沂山，山坡上。

在这山崩地裂的瞬间，大皇子萧尚元吼了一声“快逃”，随即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破空珠”，将其捏碎，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供奉樊诚则脸色铁青。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占卜结果竟然在这沂山上连续出错两次。

但现在他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也跟着掏出“破空珠”，跟随大皇子逃命去了。

队伍中其他几个第四境修士身上可没有“破空珠”这样的法宝。

他们看着迅速蔓延的裂缝，愣了片刻，然后召唤出本命剑，御剑飞走了。

只有青州府千户魏九思注意到了第二境的顾旭。

“你跟我一起走吧！”他一边召唤出本命剑，一边对顾旭说道，“九婴蛇妖已经破封而出，你再不逃跑就没命了。”

“多谢魏大人，”顾旭礼貌地回答道，“不过不必了。”

话音落罢，他也捏碎了手中的“破空珠”，消失在这片地动山摇的山林之中。

“我就说这小子背景很深。”

看到这样一幕，魏九思在御剑逃跑的同时，不禁在心头评价道。

…………

刚才，在“九婴蛇妖”破封而出的瞬间，顾旭便迅速制定了一个计划。

在莫名无法通过“神机令牌”发送消息的时刻，他决定捏碎“破空珠”，逃到莱州府，然后用“传讯法阵”直接联系司首大人，向京城方面寻求支援。

在身体原主的记忆里，“九婴之祸”是一场非常可怕的灾难，曾让整个青州府笼罩在恐惧之中。

只有像国师这样的圣人，才能轻描淡写地将九婴蛇妖封印在地底。

跟随魏九思逃跑，或许能让顾旭保住性命。

但陈济生和时小寒很可能还在附近，沂水县的百姓也可能再次面临“九婴蛇妖”的威胁。

以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力亲自去拯救他们。

唯有尽快求得京城方面的支援，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然而，此时此刻，顾旭心中却涌起了一些疑惑——

司首大人的天机术素以预测未来著称，为何这次却未能提前预知“九婴蛇妖”的破封而出？

楚凤歌也曾提及，司首大人能够通过“神机令牌”关注到他的状态，可为何此刻却未能察觉到他所处的危险境地？

难道这沂山与崂山遗迹一样，存在着能够屏蔽天机的神秘禁制？

正当顾旭心中充满疑惑之时，他已跨越虚空，到达了目的地。

他随即愣住了。

因为眼前出现的并非他所预想中的莱州府衙门，而是一座巍峨的黑色祭坛。

这座祭坛矗立于沂山山谷的中心，周围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尽管外界天崩地裂，这祭坛却岿然不动，显得格外坚固。

祭坛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显然布置了一座阵法。

而在祭坛前方，九道身影背对着他，正专心致志地念诵着咒文。

“黑色祭坛……”

顾旭此刻回想起来，在莱州府的日子里，那位已逝去的“青鸾”杜菁菁曾向他透露过一个消息——

“沂山境内出现了一座神秘的黑色祭坛，极有可能是近期阴煞之气肆虐的根源。”

可不知为何，他之前从未对这个祭坛进行过深入的思考，也未曾查阅过相关的资料。

这完全与他的行事风格背道而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旭，你怎么也到这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顾旭循声望去，只见时小寒那娇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的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我也不太清楚……”顾旭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也是捏碎‘破空珠’后，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到十分困惑。

这时，顾旭还在祭坛旁边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大皇子萧尚元以及他的亲随樊诚。

这两人也跟他们一样，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顾旭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过来：定是有人暗中干扰了空间，使得使用“破空珠”逃生的人都意外地被传送到了这个诡异之地。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祭坛前方的那九人突然整齐划一地转过身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们这边。

其中六个人的面孔是陌生的。

剩下三个人，则是顾旭见过的。

最左侧站着一个相貌普通、气质阴郁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破旧的粗布衣裳，背上背着一只口袋，肩上扛着一个小木架。木架上，几只小鼠正欢快地跳跃着。

这正是那位曾在沂水县寻柳街表演“鼠戏”的艺人。

当初，即便顾旭拥有远超常人的神识感知能力，也无法窥探出这位中年男子是如何操纵这些小鼠的。

但现在，他恍然大悟——

这位中年男子操控小鼠的手段，正是神秘的“因果之线”！

而站在最右边的那个人，顾旭就更熟悉了——

竟然是在沂水县驱魔司看守库房的驼背老大爷！

当顾旭的目光落在老大爷身上的时候，老大爷对他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顾旭记得，过年前老大爷曾向陈济生提出，要去青州府老家给亲人们上坟扫墓。

但其实在那天之前，顾旭从来都不知道老大爷的老家在哪里，也从没有听老大爷提起过关于他亲人的事情。

“对了，老大爷叫什么名字？”

顾旭心神一震，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他在驱魔司待了一年多，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老大爷的姓名！

而站在最中央的，也同样是一张顾旭曾经见过的面孔——

一位白胡子老道人，身着深蓝色道袍，手持拂尘。

此时此刻，这九个人的嘴角以相同的弧度翘起，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对顾旭齐声说道：

“你终于来了，我的传人。”

…………

注释：

（1）“焦溪涸，汤谷凝。火井灭，温泉冰。沸潭无涌，炎风不兴。”

“散漫交错，氛氲萧索。蔼蔼浮浮，瀌瀌弈弈。”

——南朝·谢惠连《雪赋》

PS：埋了整整一卷的伏笔终于可以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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