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舍,是专为异地仕宦提供的临时住所,为方便办公,通常与官衙紧密相连。
顾旭和时小寒来到京城后,可以免费在这里居住一个月,之后就需要在城中自行购房或租房。
顾旭步入大门,穿过走廊,来到了时小寒养伤的地方。
官舍很安静。
时小寒早早就听到的他的脚步声。
对她而言,顾旭的脚步声是很特别的,隔得很远,就能分辨出来。
虽然上官槿早就告诉过她,顾旭安然无恙。
但当真真切切地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时小寒内心仍旧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
然而,就在顾旭推门而入的刹那,上官槿那句“你是不是喜欢他”突然冒出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心中一紧,随即闭上眼睛,佯装熟睡,不敢去直视他。
顾旭来到床边,坐在了上官槿刚刚坐过的那把藤椅上。
只见少女的脸蛋宛如婴儿般细嫩,乌云般浓密的黑发散落在枕头,细而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一颤一颤的,耳垂微微泛红。
他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并未揭穿她的装睡。
“我们都还活着,真好。”他轻声道,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微风无声地掠过。
细碎的阳光散落在绣花的被子上。
时小寒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
…………
洛京,文渊阁。
一记清脆悠扬的铜磬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坐在上首的内阁首辅谭鹤鸣扫视了一圈在座众人,淡淡道:“开始议事吧!”
他话音刚刚落下,只听见“啪”的一声,户部尚书兼大学士尹泉抱起一摞厚厚的账册,重重放到桌上。
账册封皮上,红色大字赫然写着:“户部:大齐天行二十三年总账目”。
“诸位!”这位平日里就脾性火爆的尚书大人,此刻更是面红耳赤,指着账册激动地说道,“这一年来,我殚精竭虑,力求为陛下节省开支。然而,根据各部报来的账单进行核算,我大齐国库竟然仍旧超支了近九百万两银子!”
“这庞大的超支之中,驱魔司耗费了二百万两,兵部亦占去二百万两,而余下的,尽皆是工部的支出!
“胡尚书,您可得好好给咱们说说,你们工部这钱到底是怎么花的?别让我们写票拟时一头雾水,到时候陛下问起来,咱们可不好交差啊。”
工部尚书胡椿早就习惯了这只看守国库的“铁公鸡”天天咄咄逼人地对着众人发威。
他轻轻清了清嗓子,翻看着面前的公文,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去年工部确有两笔非计划内的支出。其中一笔,乃是奉陛下之命,在京畿之地新建八座‘上苍’神庙,需要大量的木料、石材以及珍稀的阵法材料——”
“——你是要把这笔‘计划之外’的账,算到‘上苍’,算到陛下的头上么?”谭首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谭首辅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抵在了胡尚书的脖子上,使他不得不把后面的话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胡尚书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重新整理语言道:“另一项开支,乃是河工经费。洛水夏季泛滥成灾,为保百姓安宁,我部决定在上游的永宁县修筑一座新堤坝。”
“此堤坝是何时开始动工的?”户部尹尚书追问。
“去年十月。”
“现今尚未竣工?”
“没错。”
“那么今年,工部能否在这项工程上适当削减开支,以缓解国库压力?”尹尚书目光如炬,直言不讳,“近来大齐动荡不安,妖魔鬼怪在青州肆虐,青州府驱魔司的魏千户频频向户部伸手要钱。
“这无疑是大齐近八年来最为艰难的时刻。
“为了助大齐渡过难关,为了让天下百姓早日摆脱苦海,陛下近日一直在宫中祈祷,祈求上苍的庇佑。
“我们作为陛下的臣子,也应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
胡椿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执掌工部多年,他深知官吏们的习性——那些河工经费,真正用于工程的不过三分之一,余下的,早已落入各级官吏的私囊。
当然,他自己亦不能免俗。
毕竟大齐官员俸禄微薄,若不从朝廷拨款中捞点儿油水,他实在没法在物价飞涨的洛京城中养活一家老小。
因此,倘若朝廷真的决定削减堤坝修建的经费,那么这项工程恐怕难以如期完成。
但尹泉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容不得胡椿反驳半点儿。
胡椿长长叹了口气,只能先答应下来,事后再去想想别的解决办法,看看能不能采购一些更便宜的材料,或是压一压工匠们的酬劳。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内阁次辅刘渠突然开口道:“修建河坝,乃是关乎民生的大事情,在这上面削减银两,恐怕不太妥当吧?”
“刘次辅,修建河坝是大事,青州赈灾难道就不是大事?”尹泉立刻反驳道,“但国库中的钱就只有这么多。在这艰难的形势下,我们各部只能齐心协力,一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刘渠看着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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