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初次与它相遇,是在幽州蓟城的军马场上。
那时,好几个士兵一起牵着它,却仍然无法完全掌控它的行动。它不时地摇头摆尾,扭动着强健的身躯,甚至曾将一个士兵猛地摔倒在地,无情地拖行。
赵嫣清楚地记得,那匹马望向四周众人时,眼中似乎满是不屑,仿佛在它看来,自己才是高等物种,而周围的人类都显得卑微低劣。
然而,年仅十五岁的赵嫣却一眼便看中了它,坚决地拒绝了侍卫们为她挑选的更为温顺的马匹。
当她缓缓走到“大红”的面前时,这匹平日里暴躁难驯的烈马,竟然出乎意料地温顺低下了头,宛若变成了一个娇羞听话的小媳妇。
仿佛赵嫣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让它感到畏惧的气息,犹如碰见了自己的天敌一般。
自那以后,她与“大红”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
很多时候,在赵嫣看来,“大红”远比这个世上的许多人更显得可爱。
唯有它,愿意静静地聆听她的所有心声,愿意无条件地遵循她的每一个指令,甚至愿意与她一同去做那些不被世人所理解的事情。即便是她带着它去赴死,它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此时此刻,周围的行人都被她这身惹眼的红衣、还有她那妖娆绝美的外表所吸引,纷纷对她投来目光。
但赵嫣却仿佛浑然不觉。
她一直低着头,目光久久盯着脚下的路面。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窥见地面上不仅有泥巴、污水、残枝败叶,还有猩红色的血液在流淌。
那血液悄然流过她的脚边,浸湿了她的红香羊皮小靴。
但当她眨了眨眼睛之后,那些鲜血立刻消失无踪,似乎只是她脑海中的一场幻觉。
随后,她瞥向右手边,注意到一块破旧的路牌,上面标示着“浣纱巷三十号”。
…………
“浣纱巷”,这是很多年前赵嫣母亲瞿夫人遇害的地方。
每次进京的时候,赵嫣都会来此地走一遭,踏着脚下这些被鲜血浸染过的青石,在脑海中想象当年的腥风血雨。
“堂堂国公夫人,第六境强者,在受到‘天龙大阵’和都城守备队保护的洛京城里,死于一群来历不明的刺客手中。”
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民间,定然会被当作是个荒唐的笑话,凡是有点儿常识的人都不可能轻易相信。
可它确确实实曾经发生过。
想到这里,赵嫣停下脚步,在狭窄的巷子里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
微风撩起她乌黑的发丝,令她的衣袂飒飒作响,也吹起了地上的沙尘。
不远处传来路人的谈笑声,小贩们的叫卖声,孩童们的嬉戏打闹声,稀疏凌乱的马蹄声……声声汇聚,一派喧嚣之景,烟火之气。
但赵嫣却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她完完全全沉浸在内心的世界里,一边默默估测着当年那群刺客的实力,一边则思考着自己究竟要修炼到怎样的程度,才有机会战胜他们。
“走吧!”
大约一刻钟后,她收敛了目光中复杂的情绪,轻声对骏马“大红”说道。
随即她翻身上马,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这条绵长逼仄的小巷。
她神色格外平静。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悠长。
乍一眼看上去,她就像是一个不小心走错路的普通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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