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绣曾是她的独门秘技,也是她水绣坊起家的本钱,现在这个优势不存在了。水清桦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人,针罗坊未必就没有不逊色于她或者孟绣娘的绣娘,这种级别的绣娘一旦得到自然绣的绣谱,很快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就如当初的孟绣娘。一种技艺从流传出去到扩散再到普及,速度会非常快,她不能心存侥幸。
她必须为水绣坊找到下一个独家技艺,否则以水绣坊的规模和体量,很快就会被其他绣坊碾压。于王掌柜,不过损失一些银钱,于叶东家,不过是收回铺面,于她,却是一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还有这三十多人的生计没有着落。
她现在握在手中的,只剩下江绣了。
水清桦又来到了郑婆婆的小院门口。离开的那天,郑婆婆让她以后不必再来,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开业那天的踌躇满志、热血沸腾还未消退,不到半年,绣坊已陷入生死存亡的绝境。
她在院门外徘徊许久,也没有勇气去叩门。
“吱呀——”门开了,琼娘圆圆的笑脸出现在门后。
“我就感觉有人在门外,果然。水娘子,快进来!”琼娘还是一贯的快人快语。
水清桦犹豫了一下,默默走进了小院。院子里并没有郑婆婆刺绣的身影。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琼娘说:“婆婆年纪大了,最近有些不舒坦,在屋里歇着呢。”
水清桦顿时紧张起来:“婆婆没事吧?我进去看看她。”
“不用了,”琼娘拦住她,“别过了病给你。再说,按婆婆她们的规矩,你拿了绣谱,她就不再见你了。”
闻言,水清桦呆立半晌,然后鼓起勇气对琼娘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还请让我见婆婆一面!”
“咳咳咳……”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接着,郑婆婆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来:“我和你说清楚了,你只管找个有天分的传人,把江绣传下去。其余的,你尽可以自决。”
“婆婆,我听说,江绣每一代只能传一人,这实在太可惜了,为什么不能把江绣发扬光大呢?世人只知苏绣、湘绣、粤绣,却不知楚绣,更不知江绣,我想让江绣走出这个院子,走出鄂城,甚至走出江夏,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的绣坊,也是为了江绣,可以吗?”水清桦站在窗外对婆婆说,语气激越。
屋里是长久的沉默。直到水清桦觉得自己注定失望而归时,郑婆婆出声了:“一代只传一人,并不是师门规矩。我们没有师门,每个传人只学艺,不拜师。只传一人,是因为终其一生,都很难等到一个真正有天分的人。你如果能找到那样的人,多收几个也无妨。”
郑婆婆停下了话头,水清桦不由得屏住呼吸。
“是不是发扬光大,之前没人在乎,我也不在乎。你若在乎,就随你去做。”郑婆婆说。
水清桦长吁一口气,泪盈于睫。她跪下,朝窗户的方向拜了三拜:“婆婆于我,虽未拜师,却有师恩,清桦永世铭记。”
“去吧,以后别再来了。”郑婆婆最后一次对水清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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