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摇了摇头:“那侯先春既不敢明言心中所想,又仍想卖直邀名,孙儿做出要点明关键的模样,老臣们就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官绅盼着皇帝别重用武将、别把兵权抓得如臂使指这种事,岂能上了秤?若如此,就当真是不忠。孙儿昨日就对老臣们说过了,有些事朕是可以装糊涂的。今天看来,他们倒是真的没漏泄出去,要不然那侯先春岂敢如此狂悖?”
“这还不算上了秤?就怕他们暗中谋划……”李太后听他说后面不一定做得成,又担忧起来。
“什么都不做,尽量少做,自然会让他们猜不透。但若想做点什么,岂能真瞒过这满天下的聪明人?”朱常洛看着朱翊钧,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父皇是最明白的。”
朱翊钧并不理会他,眼珠子都没动一动。
“孙儿先从兵权入手,在臣下心目当中,这自然是有志之君登基后最可能做的事。但后面要做什么,步骤和方法,他们仍要猜。只不过,他们大概会从人事和财计上想法子来应对,这些都是能料想到的。”朱常洛很平静,“今日倒有意外之喜,宁远侯毕竟是有见地的。父皇,您封他伯爵,召他还京,帮了皇儿大忙了。”
朱翊钧忍不住看向了他:是说老子封的勋臣真好用?
新朝首次朝会的结果还在酝酿,紧跟着到来的就是献俘大典。
此耀武扬威之举,胜战将卒要押着逆贼俘虏从北京城外沿中轴大道直趋午门。
对京城百姓来说,就是能看热闹的一件事。
这次的热闹不小,因为押着俘虏的将领很特别。
一身戎装骑在马上顾盼得意的,自然便是今天之后将以彰勇伯扬名天下的刘綎。
围观群众里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听说了此事,议论声传入刘綎耳中。
但他仔细听了听之后,却发现自己不是议论重点。
“……这员年轻小将……怎么瞧着不像是个爷们?”
“兴许是个儒将!”
刘綎不免转头看了看另外一员押俘功将,心头古怪:献俘大典,怎会也点了她来?
不过从那偏僻乡野到了这京城,她竟然依旧有从容气度。
京城百姓众目睽睽之下,经过许多人的反复观察,他们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女将!
然而也不能真的去确认。
献俘的队伍进入天街之后,旁边列位观礼的则都是达官贵人和禁卫仪仗了。
礼部尚书朱国祚等候在午门之外,见到远远过来的献俘队伍,不免想回头看看午门之上的皇帝。
听说献俘将领里,这石柱宣抚使马千乘的夫人秦良玉,竟是皇帝钦点的。
说是彰显王师及忠顺土司军一同平叛的一体之心。
另外,圣母太皇太后闻有女将为一路军功之首,颇想一见。
从总体战功来看,刘綎居首。
而南川路白杆兵大破桑木关,骁勇善战的竟不算是她丈夫马千乘,功劳之首是她秦良玉。
朱国祚心头古怪的是:庄肃之大典竟钦点了女流之辈一同献俘。
虽然一身戎装在身,老百姓顶多议论一番却不能笃定,但百官心里都是清楚的。
这自然不合规矩,无奈皇帝此前就有说辞,还带上了李太后。
播州新平,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不能亲来,忠顺土司中功劳又以石柱为最,于是就装糊涂吧。
午门之上向南突出了一个小平台,正是为了各种大典时放置御座。
朱常洛坐在上面,俯视着缓缓过来的献俘队伍。
点秦良玉来献俘,朱常洛一是好奇,二也有一些想法。
不是曹贼的想法,是对于西南土司兵的想法。
为了这极为重要的京营,想法设法地找精兵。
为了光宗耀明,朕连犄角处的力量都曾反复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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