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大事要确定下来。
二月礼部会试的安排,辽东抚按的人选,京官缺员补任的名单,京营整训细略的确定,播州善后方案的议定,今年金花银由单和盐课的安排……
去沈一贯府上拜年的官员们发现他病了,说是前几日就不太对劲,昨晚一夜未睡,今日大朝会怕是受了风寒。
虽然还能见人,但一副年已过七十之后,一年不如一年的模样。
这种姿态不免让人更加忧心:这家伙该不会病得越来越重,正月十五干脆请假不去吧?
一时之间,申时行府上的人多了很多。
这段时间以来,从江南过来的信件、不少京城故交新友当面的询问,申时行都只能先应付着。
但许多事情也不能一直拖。
被逼问得急了,他只能委婉地暗示:先把金花银的事情安排好……
难道能直接转述皇帝当日的话?哪里再闹蠲免,就别要金花银由单了。
可申时行实在快扛不住了,再次开始给皇帝写密揭。
如果先动漕河的话,其他地方稳一稳。多少先寻个由头,一事一议蠲免一些,让其他地方看到盼头……
京城官员们在这段时间有哪些动作,朱常洛先通过王之桢和陈矩那边厂卫的日常奏报暗中观察。
正月初九,十辆马车到了京城。
这些马车从西直门进城之后,便一路行到了什刹海旁的一处大宅。
在偏门外停下来之后,才开始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个的妙龄少女。
有些神情紧张拘束,有些颇为好奇地左顾右盼,有些显得疲惫。
随行或有年长佣女,或有家中长辈。
进了那大宅子之后,就都穿廊过门,到了后院之中。
后院的正殿里,她们和其他人进门之后就都站在了那里。
王珣和张志征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和一同从山西过来的人先见礼、互相拜个晚年。
而后那十个少女之中,一个人率先开口:“见过王世伯、张世伯,恭贺二位世伯新年安康,财源广进……”
其余人自然有样学样。
“你是哪一家闺秀?”
王珣特别看了这姑娘一眼。
他们坐镇京城,书信往来之后,这便是他们十家暗地里遴选出来的十人。
不见得全是家中直系,有旁支后人,也有关系匪浅的别家后人。
山西从不缺美貌女子,即便此时大同一带也有“大同三宝,婆姨、火锅、皮毛”的俗语。
如今这晋商十大家自己先优中选优,又岂是寻常姿容?
那可是要“担当大任”的啊!
而看其他少女此前就隐隐有以此女为首的模样,王珣当然要先问一句。
这必定是一路上同行过来,容貌、才情、见识、脾性都最得别人倚重的那个了。
“小女子范家旁支,家父在族学为教习。”
“侄女闺名确不宜告知,令尊既能在族学教授子弟,那便还有功名出身。大家闺秀,果然不凡。”
王珣笑容和煦,先以长辈身份夸赞了一番。若以他如今对皇帝的了解来看,只怕也会点选这个沉静知礼大方的范家姑娘为妃。
于是他又换了个恭敬姿态,认认真真地请她们居上坐好,而后竟大礼相见:“得陛下恩典,你们入宫之后就都是贵人了,更是定有一人为妃,我们可不敢受这礼。现在,世伯们也恭愿娘娘们入宫之后皆得恩宠,逢凶化吉,步步高升!”
在山西那边颇让知情之人不敢怠慢、出过首辅和公卿重臣的两家家主,就这么对着十个妙龄少女大礼跪祝,一时让她们手足无措。
仿佛人人已经飞上枝头变为凤凰了,贵不可言。
她们的目光顿时又不约而同看向那范家女子,只见她慌忙坐起:“还未入宫,世伯们何以如此相称?这实在是不敢当,不应当!”
王珣和张志征相视一笑,携手站了起来。
只要有一个识大体、明分寸的,那就够了!
天恩虽隆,可那紫禁城内也着实凶险异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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